眼前人,心上人(120)

这八个月,她在人前很正常,会随父母出去应酬,吃饭,带她出去玩也不会推托,在外面也玩得很开心的模样,但是明显每天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像个小蜗牛,缩回了她的小壳子里,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想着过去的人和事,和白天的笑脸完全不是一个人。

大概是新加坡年后的天气反反复复,加上她这么久以来都是熬夜失眠的状态,导致腰的疼痛一直好不起来。

来这么久,跑得最勤的地方就是去医院取药了,吃药越来越多,继父都很担心她的身体,秦歆自然更担心了。

她忍不住继续劝道:“比起因为那个女人,是不是你自己更重要?你的精神,你的身体,你的未来,都比过去那些事重要,这样下去不行。”

“我可以的,我没事。”金唯抬起头,挂满水光的脸苍白小脸也挂着浓浓的倔强,望着窗外不知道哪里的粉色云彩,坚决地说,“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我不会和那个女人有任何关系,我自己完全可以的。”

“你不可以,八个月了。”秦歆语气重起来,“你这样下去不行,你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样无形地一直在折磨自己,你现在吃不下饭,每天要吃那么多药,这样整夜不睡觉,哭,你这样八个月了你知不知道?”

金唯埋下头哭。

秦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看着她半晌,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妈妈不说了,小唯乖,上床睡觉。”

说完她就起身出去了,她知道她不会好的,但是不敢真的要她回去,怕女儿真以为自己不要她了,那会给她这颗此刻已经血淋淋的心更加划上一刀。

此刻她除了躲在这里,在妈妈和对她很好的继父的家里,当一个有人宠爱的小女孩儿,她没地方可去,哪怕世界这么大,但其他地方没人会疼她爱她。

半夜提前回了酒店,司泊徽也是如计划中的没有睡觉,在酒店里抽了两个小时烟,天亮了他就去机场,回北市去了。

那天晚上被朋友喊出去。

晏协朝他打探:“你家金唯,打算休假到什么时候?给我问问她的档期,有部戏想找她。”

司泊徽喝了口酒,说:“她身子不好,拍不了,找别人。”

“我的选角导演从春节后就找她的团队,一直说她休养中,你知道她打算休养到什么时候吗?”

“不知道。”

“你女朋友你还不知道?那你打电话给她,我来亲自问问。”

“不拍,找别人。”

“……”

其他人笑了笑,说晏导赶紧找别人,娱乐圈的事,司总说了算。

司泊徽径直喝酒,没想过会在这一晚听到别人提她的名字,所以他喝得尤其多。

半夜回家醉醺醺的,梦里他的金唯接了晏协那部戏,回国来拍摄,又回到他这边住。她在院子里,笑意盈盈地对他说:“司泊徽,我回来啦~”

他一觉沉沉地睡到第二天被家里的电话吵醒。

梅晚悦听到他还没起床,不由看了眼卧室里的法式壁钟,“十一点了,你还没起来啊?”

司泊徽伸手按了按眉头,“怎么了?”

“今天工作日呢,我以为你这会儿应该在工作,没想过吵到你了…”梅晚悦语气淡淡柔柔,不急不缓,“就是,你有没有时间,要不要,来览市一趟?”

“什么事?您不舒服?”

“不是,是…你小姨。”

电话里外沉静了几秒钟。

司泊徽想到小时候小姨多次替繁忙的父亲、身子不好的母亲去学校给他开家长会,又想到她在给他开家长会的路上,认识了金益渊…导致的后来的事,现在的事…

他脑子里像有两股雷电在闪,头格外的疼…

半晌,他问:“我小姨怎么了?”

“她在这住院了,年前不是说她身子不舒服,不来这过年了吗,她那会儿总以为是胃痛,她有胃病。”

“嗯。”

“但是最近来看我,陪我去医院复检,可她自己检查出来身子不好。”

梅晚悦的声音逐渐低下,情绪变化明显。

只是说完这个事情,她也没有过多去诉说梅晚沁的病情,而是忽然给他来了句:“你和那个女孩子,还有联系么?”

“怎么了?”

“你如果真的喜欢,你就去追回来,妈妈替你小姨跟她道歉。”她轻叹一声,“我看你今年心情似乎也很一般,应该还是很喜欢那个女孩子的。不和她在一起,我感觉,也很难看到你结婚的样子了,而你再不结婚…我怕我哪天跟你小姨一样,跟你外婆当年一样,就忽然可能看不到了。”

司泊徽眉头轻轻敛了起来。

“我小姨怎么了?”

“她有你外婆当年那个病,不排除回头你妈妈也有。”她浅浅笑了声,“所以你要抓紧,喜欢就去追回来,可能有点难,如果妈妈替小姨道歉没用,你们可以过你们的日子的,可以不回家的,只要你们好就好,我们家确实是对不起人家的,很对不起。”

司泊徽起床。

挂了电话,他弯下身,双手撑在了双膝上,人沉浸在北市的初夏日光中静静不动。

浅浅的一层疲惫在寡淡的呼吸中,缭绕在周遭。

十分钟后,他拿手机让特助把这几天的工作安排在线上,再订一张回览市的机票。

胰腺癌的致死率奇高,且快,年少时最初直面这个病的狠厉,就是窦永兰的死。

儿时的外婆每天跟着家里的司机去学校接司泊徽放学,偶尔随他回家用餐,偶尔带他回去和外公一起吃,说外公给他下厨了。

大概是在梅晚沁再婚的半年后,母女俩一次不知为何物的争吵,窦永兰高血压进了医院,这一进去,就没再出来,从检查出来有胰腺癌到走的那天,短短三个月。

司泊徽从学校实验室飞奔到医院的时候,堪堪看了最后一眼,都没反应过来,人就没了。

如今再说起这个病,说起埋在心底许久许久,没再提起的,全世界对他最好的外婆,还有牵扯到的两个人,母亲会不会也真有一天因为这个明明不算遗传病的病而离开,司泊徽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

览市的初夏雨水多,连天的雨下得整座城都闷闷的。

在览市一周后,司泊徽抽空准备去机场飞一趟新加坡。刚坐入车厢,忽然手机里进来了一个来自新加坡的陌生电话。

司泊徽眯起眼盯着那个号码,直觉不是金唯,她找他不会需要打电话,两人还有微信,关键是,她也不会找他的。

但是新加坡的电话,又好像就是和她有关,无法怠慢。

他火速接通,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

“是…司泊徽吗?”一道细柔的中年女声,音色有些像金唯。

司泊徽一下子就想到了她妈妈。

“对,是我。您是?”

“哦,我是,秦歆,金唯的妈妈。”

“您好。”司泊徽捏紧了手机,搭在方向盘的右手也不自知地紧握住了方向盘,“您找我,有事吗?”

她似乎浅浅笑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问:“你有…女朋友了吗?泊徽,和别人在一起了吗?”

司泊徽定了两秒,开口:“没有。”

那边似乎传来一道吁气声,接着放低了声色含着明显的恳切:“那你,你还喜欢金唯吗?”

“阿姨。怎么了?怎么问这个?”

秦歆的语气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我觉得金唯有点抑郁的情况。”

司泊徽眼底眨眼间漆黑如夜,好像外面午后的天一下子被拉入夜,按住手机的手指骨因为用力而泛起了白,透白如阳光照入血液中。

“你如果还喜欢她的话,你能抽空来看她一下吗?”秦歆以为他从来没去过新加坡,不知道他已经去了无数无数次,

“你跟她说说话,或者带她回国,她在这不行,她从来就没忘记过你,快一年了,她情绪越来越差。”

上一篇:坏纸鸢 下一篇:年年

Fuiwen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