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收回的视线里，他的眼神又带着一丝意味不明。

叶昱钦一口把剩下的烧酒喝完，他也把空的酒瓶学着黎枳的动作放在脚边，起身对黎枳道：“你知道古希腊时期有个哲学家阿瑞斯提普斯说过的享乐主义吗？”

黎枳摇摇头：“我纯理科主义，没读过啥文学书。”

叶昱钦深深地看着旁边的人，他的舌尖滑过口腔侧壁，面色平淡，但眼神却浓烈。

“没什么其他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们没有必要把自己设定成必须成功的高材生，更没有必要被焦虑束缚生活，来了长理不代表你就必须得考上清华北大，不来长理也不意味着你就考不上清华北大，你的人生成败不要被一些约定俗成的成功模板来规定，胜利的终点，是你自己定的。”

乾坤风尘尘，胜败在人定。

黎枳怔愣住，半天没说话。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叶昱钦却拿起了脚边的酒瓶，回身准备进烧烤店里。

黎枳“诶”了一声，叶昱钦回头问：“怎么了？”

黎枳又只好悻悻地摇头。

玻璃门的风铃再一次响起，里屋的欢笑呼喊叫嚣趁着有人推门的那刹那钻出来，跳到门外人的耳朵里，让人倍感孤寂。

山茶花不懂黑玫瑰。

就像黎枳不懂叶昱钦。

来韩国的这几天来，黎枳总感觉叶昱钦很累很累。

他仿佛背负着什么千斤秤砣，在艰难地爬行。

他不给其他人帮衬他的机会，不给人读懂他的机会。

他就这样，孤单地在这个陌生的街道。

踽踽独行。

海风吹乱了黎枳耳鬓的碎发，她眯眼眺望远方暗红的日光余韵，来海边散步的人都穿上了厚外套。

叶昱钦。

夏天结束了。

但我还爱你。

你听见了吗？

————

当天晚上回去，黎枳把叶昱钦之前说的那番话给凌思敏说了。

如黎枳所料，凌思敏半天不吭声，一个人默默地拿起了衣服，先去了浴室洗漱。

黎枳看着凌思敏摆在桌子上的稿纸，是先前凌思敏拿来写心得体会的稿纸。

最上面的一张纸被人给撕了半截，下面的第二张纸，赤烈烈地显示出了一些笔印。

清晰可见的笔痕在台灯的照射下，更加引人注视，黎枳耐不住好奇心，放下了笔，拿过稿纸来看。

——

高愈川，到了22岁，如果你还喜欢我。

我们就结婚。

叶昱钦的一句受到高愈川的嘱托。

凌思敏就想要跟高愈川结婚。

一瞬间，黎枳实在是憋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她抽了张纸巾，使劲儿按压自己的眼角，不让脸上留下泪痕。

明明已经是最好的年代了。

但就是有些人。

不能仅仅因为喜欢，就能在一起。

……

第五天的交流教学活动已经不那么密集了，老师也允许学生小范围地自由活动，有不少同学都开始纷纷结伴，想要去这个镇上的街道走走逛逛。

上午是学习做韩国这边的一些民族美食，不少人都玩疯了，总算是不用听一些枯燥的讲课了。

但凌思敏还是恹恹的，黎枳也不好敞开心活动，毕竟这趟来就是为了陪凌思敏散心，一个上午，黎枳都跟在凌思敏身边，给她讲各种娱乐八卦或者搞笑的梗。

到了下午，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黎枳看着凌思敏上午的焉吧劲儿，就想着要不下午就陪凌思敏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这几天都是连轴转，她担心凌思敏可能也是累了。

一行人先是回了酒店，但没等黎枳放下书包，隔壁房间的闵峰就唰得一下拉开了她们两人的房门。

闵峰扒拉在门上，还在那边假惺惺地先斩后奏：“抱歉美女们，事先没敲门，但我们这边急着走，想问问你们要不一起？”

“去哪儿啊？”凌思敏在里侧的厕所里，没听见这边的动静，黎枳先走出来问。

闵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叶昱钦，乐哈哈道：“叶少爷请我们去镇上吃、喝、玩、乐！”

黎枳面上尴尬，本想拒绝，但凌思敏突然冷不丁出现在身后来了一句：“好啊，那就走吧。”

“啊？”黎枳还没反应过来。

凌思敏直接拉着黎枳踏出房门，然后关上房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黎枳刚好连书包都不用放了。

完事后，凌思敏还附在黎枳的耳边小声说道：“你傻啊，咱们可不得趁着能薅叶少爷羊毛的时候可劲儿薅啊，难得来一次韩国，咱不得逛逛吗？”

黎枳先是因为凌思敏的动作踉跄了几步，她见凌思敏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心里半信半疑地跟着大家伙儿出了酒店。

她到没有其他心思，她就害怕凌思敏是故意强打起精神，特意出来陪她逛的。

车是叶昱钦叫的，等黎枳一上车，听着司机说着韩语，又感觉耳朵边嗡嗡的。

她原以为大家都一样，但她听到叶昱钦和凌思敏竟然都能拿出几句日常的汉语回复人家的时候，黎枳有点傻眼，就连旁边吊儿郎当的闵峰都能见缝插针地说上几句。

好家伙，以为大家都是一样的起跑线。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在一号跑道原地踏步。

所以黎枳闷了一路。

这镇上的街道也不是很繁杂，但街边倒是开了很多精致的小店铺，闵峰和叶昱钦两个大男人对这种店铺不感兴趣，所以四个人就分成了两拨，大家随时手机联系。

黎枳和凌思敏一起先进了一个离下车地点最近的文创店，韩国这边流行做手账什么的，各种胶带贴纸都很有独特的一种简约风格。

连黎枳这种平日里一支笔走天下的人，都开始慢慢地在店里仔细挑了起来。

凌思敏拿了一张贴纸，在黎枳面前晃了晃：“我去，你看看这个，好可爱啊！！你喜欢吗？我给你拿几张过来。”

黎枳看了一眼贴纸，跟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最关键的是，这里的贴纸、胶带、手账本都不贵，黎枳在手机上简单地计算汇率，换算成人民币也都不贵。

黎枳拿着小篮子，一口气拿了好几卷胶带。

“这是什么风格的胶带啊，都好小清新啊，好像在国内都不太常见。”凌思敏拿着一个小碎花的胶带，随口问。

黎枳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应该就是那种很火的ins韩系风格吧。”

她突然瞟到了凌思敏篮子里的一个本子，随意拿了起来道：“也还好吧，你这本子咱国内不就有吗？我好像都还在咱班上看人用过。”

“啊？”

凌思敏瞧了一眼黎枳手里的那本克莱因蓝的笔记本：“有吗？”

黎枳很了然地点了点头，脱口而出：“叶昱钦的读书笔记本就是这个，这种在国内也挺常见吧。”

她的话音刚落，两人同时顿住。

凌思敏睨着眼打量黎枳，偷笑道：“不错啊，人叶昱钦哪门课用的什么本子你都记得清清楚楚啊……”

此时黎枳手里的笔记本就跟烫手山芋似的，她连忙把本子丢回了凌思敏的小跨篮里，掩耳盗铃般反驳：“我……我有时候帮课代表收作业本，所以就记得他的本子，他坐我后面，这正常啊……”

“黎枳，”凌思敏抬手指着黎枳的眉心，笑嘻嘻道，“你心虚了！”

“不是不是，我没有……”

黎枳自己的话音越说也越小。

凌思敏的情绪平定下来，她一只手撑在摆满胶带的桌子上，另一只手随手拿了一卷胶带打量，虽然没有看着黎枳，但说的每一句话都让黎枳的心抖三抖。

“黎枳，其实喜欢的话，真就要好好抓住机会，昨天晚上，我看到你俩一起站在露台上说话了，说实话，那个时候我看着你们俩的背影，我就觉得，真般配啊……”

黎枳的眼睫颤了颤，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