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谢逊只差冷笑，“你学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玩？你不是还想要去参加竞赛吗？这个样子你好意思去报名竞赛？”

这一次，黎枳彻底溃不成军。

有那么几秒的沉静，叶昱钦从办公室的后侧走来，他给谢逊递来了一张单子。

竟然是报名表。

“李老师直接帮我报了化学竞赛，她叫我把这张报名表给你。”叶昱钦平静地给谢逊说着。

谢逊看了一眼报名表，朗声道：“你的化学确实不错，你的报名可以说是毫无悬念啊。”

“嗯。”叶昱钦的声音有些低哑。

刚好，上课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

谢逊朝他们挥挥手：“你们先回去上课吧。”

就回教室的这几步路，黎枳故意放慢步子，看着叶昱钦高挑的背影，脊背如山，后劲处的棘突明显，肩膀依旧宽阔平直，板正得不行，是一个充满着安全感的背影。

只是这份安全感，不属于她。

在要走到拐角处的时候，黎枳脚步一转，她掉头去往了另一端走廊，那边的走廊尽头是厕所。

今天，她想放肆，她想逃课。

其实这不是黎枳第一次逃课，以前在石遵的时候，她经常逃，反正她成绩好，老师也不怎么说她，就养成了她的一些脾性。

走在厕所入口的走廊上，黎枳感觉自己浑身疲乏得紧，她侧肩贴在墙壁的玻璃砖上，冰凉感穿透脊骨，犹坠冰窟。

好累啊，在陵涟好累啊，在长理好累啊，就连尝试喜欢一个人也好累啊。

之前有无数个夜晚，黎枳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城市。

但是凌思敏给她带的小面包，让黎枳觉得这个城市有她的容身之地。

路希月的好久不见，让黎枳觉得陵涟还有她存在的记忆。

也包括叶昱钦的那句“当然记得”，都差点让黎枳忘了自己和这个城市的隔阂。

黎枳低头，准备转弯走进厕所，可肩膀却被人揽下。

清晰又熟悉的木质香调传入她的鼻间，她听见耳后有人道：“上课了。”

低磁的声音从耳膜传到她的大脑，酥麻感顿时引到尾椎骨。

黎枳大口呼吸，两三秒后平静下来：“我去上个厕所。”

“那我在外面等你。”

“我们一起回教室。”他说。

黎枳进了厕所，她倒不是真的想上厕所，只是站在厕所里的时候，她突然很感谢他。

感谢他刚才没有多问，感谢和他相处的每一刻，他都不会让她尴尬，感谢他永远都会照顾到她的情绪。

不怕人又帅又拽，就怕拽哥对你温柔。

真的有点要命了。

黎枳感觉自己是真的被叶昱钦给拿捏了。

算了。

黎枳扯扯嘴角对自己这样说。

她洗个手，走出厕所，果然，叶昱钦还站在原地。

见着他看过来的眼神，黎枳还是忍不住躲闪，林今好那工整的字迹和满分的步骤还是在黎枳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来厕所干嘛？”黎枳状似不经意地问。

叶昱钦笑笑，云淡风轻：“我以为你走错路了，想去叫你来着。”

“我来长理这么久了，怎么会不记得路。”黎枳辩驳。

“东道主照顾你，应该的。”叶昱钦最后这样说。

黎枳不得不承认，第一次听见这句话，她心里被叶昱钦迷得不行。

但是在回去上课，她坐在座位上，看着老师飞唰唰地在黑板板书，发觉自己逐渐跟不上老师的思路时，她开始有点反感“东道主”这个词。

昨天去玩，叶昱钦去了，林今好也去了。

但是被骂的只有她一个。

黎枳知道谢逊提石遵是无心之举，但那些“外地的”“你们石遵”“石遵来的”，这些字眼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底，无法被抹平。

看着第一排那亮眼但又低调的背影，黎枳不得不承认，林今好很优秀，优秀到隔壁班的徐泽语会在众人眼前对她做出独一无二明显的偏爱，优秀到叶昱钦会主动跟随她的决定。

她坐在第一排，老师的视线永远偏向她，班上的人总会被她公正又严谨精密的解题步骤折服，啧啧称叹。

看着那高高绑起的马尾，黎枳嗤笑了一声。

不是嘲讽，是自嘲。

草稿本上，黎枳写了一个矫情，她骂自己，敏感又矫情。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凌思敏准备叫黎枳一起去，黎枳却歉意地笑笑：“我妈妈现在给我送早晚饭，以后我就不能跟你一起吃了，抱歉呀。”

柳照月上周已经办好了家长送餐的身份卡，现在她决定给黎枳中午、晚上都送饭。

在小凉亭里，黎枳扒拉着餐盒里的那些寡淡的蔬菜，双眼出神问：“妈，你昨晚给谢老师打电话了吗？”

“你还说？昨晚如果我不给你们谢老师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要几点才能回来。”柳照月拿了一把药房打广告送的扇子在自顾自地扇风。

“妈，”黎枳轻轻眨了眨眼，“昨天我给你打过电话，我说我的手机没有电了，你要是有事情可以给我同学打，我还把我同学的电话号码发给了你。”

“你以为我就是简单给谢老师打个电话问你的去向？”柳照月哼笑一声，“我主要你想跟你们老师套套近乎，让他在学校多多照顾你，别说，等会儿晚上我给你送饭的时候，我还打算给你们老师买点水果呢。”

“妈！”黎枳的眼眶开始泛红，她的嘴唇都已经气到发抖，“陵涟跟石遵不一样，先不说这里的老师根本不会收你的那些东西，你花一两百去买水果，其实这一两百你自己心疼得要紧，你会念念叨叨觉得这能买多少天的菜，但是这一两百的水果在他们老师眼里就是给办公室的老师都不够分的。”

“你这样做只会让人觉得很掉价，你不懂吗？”

眼泪从黎枳的眼角划过，犹如断了线的珠子。

“你不会说普通话，我们老师连听你说话都很费劲，你做的这些你认为费心费力了的事情，在老师面前就是麻烦你懂吗？”

“所以，以后能不能不要随便去麻烦老师了。”

“我不想被老师再说——石遵来的了……”

最后这句话，黎枳在疯狂地扒饭，语气含糊不清，柳照月没能听清。

看见黎枳莫名哭得稀里哗啦的，柳照月也只好叹气道：“好了好了，以后妈不再随随便便给你们老师打电话了。”

空气中有点尴尬，柳照月想找点话：“你还记得上次在超市里碰见的阿姨吗？我上次去超市买点打折促销的米，结果我又遇见那个阿姨了，那阿姨见我要买米，还专门给我介绍哪些米好吃，难道我不知道哪些米好吃吗？咱们又买不起那些高品质的好米。”

“然后呢？”黎枳放下筷子，面容安静得不像话，丝毫看不出之前的情绪激动。

“然后？”柳照月看了眼扇子上的小广告，“我就溜了啊，咱们跟这种人不是一类人，那种一看就是从小家庭富裕的大小姐，没见过柴米油盐愁的，以后你在学校也要避着点这类人，土狗都知道不跟宠物狗玩，你也要心里有点数。”

“好，妈，我听你的。”

在黎枳走到教学楼的阶梯旁的时候，黎枳竟然意外地碰见了从上面走下来的叶昱钦。

叶昱钦看见她未干的泪痕，叫住她：“你怎么哭了？”

黎枳仰头看着站在阶梯上的叶昱钦，抬头的动作让她脖颈发酸，最后她说：“没什么。”

叶昱钦明显还想要问，但黎枳根本不给他机会：“我们很熟吗？”

安静。

“我们连一路人都不是。”

就更谈不上相熟了。

……

黎枳去厕所里缓解了一下情绪，就跟着回了教室，她今天午饭吃的快，她回去的也早，原以为教室里会没什么人，结果凌思敏和高愈川都早早地坐在了位置上，叶昱钦的位置上坐着路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