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戈单手拎着书包，就这样任凭黎枳拉着他走，黎枳把谢戈拉上了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平台，喘口气了之后直接一巴掌呼在了谢戈的肩膀上。

“谢戈你是不是磕了药了，张嘴就是瞎放炮。”黎枳被他惊得有点炸毛，嘴里一时也没法把门。

谢戈把书包带子整理好，慢条斯理地背上书包，看着黎枳在爆炸边缘，看着她的这些熟悉神情，乍然间，他感觉自己的心情没那么压抑了，但一想到今天晚上听说的事情，他还是忍不住。

“没来之前，我以为长理是什么神圣不可亵渎的地方，结果……”谢戈哼笑一声，“没想到你们高贵的1198班也会这么乱，简直都不如石遵。”

“1198班怎么了？”黎枳看着谢戈一脸阴阳怪气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误会什么了，心里想着叶昱钦还在一楼那里等着，她便加快了语速解释。

“往年的长理都是直接从武装部找的教官，但今年听说上面抓严了，咱们这届就是从外面那些什么军校航校随便找的教官，确实不是很规范，今天晚上那些事儿大家都有点懵，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

“就是……”

下面突然传来的叶昱钦的声音：“黎枳——”

黎枳的话被打断，她叹了口气，本想接着说，但是瞥眼却看见叶昱钦已经走到了一楼的楼梯口处正仰头看着他们这边。

叶昱钦依旧跟刚出来的时候一样，单手抓着书包肩带，他就这样直直地站立着，仿佛黎枳现在不给他个答复，他就打算这么一直盯着他们。

“叶昱钦，我明天给你带药过来可以吗？”黎枳抿抿嘴，一时为难。

空气凝滞了一下，叶昱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就这么僵持了好几秒，他微微撇嘴，就那样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洒脱地走了。

“喂！”谢戈叫她。

黎枳的视线就这样一动未动，无神地落向一楼的楼梯口，就连后面谢戈叫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应。

在第三声的时候，谢戈忍不住了，直接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他垂下眼皮，脸上莫名出现一丝疲态，桃花眼的双眼皮褶皱明显。

“明天就是军训汇演了，你别紧张，好好加油。”

黎枳收回视线，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黎枳，”谢戈一字一顿地叫着她的名字，“你在1198班，你不会不知道这军训一结束，你们就要开始分小组突击竞赛了吧。”

“我知道。”黎枳转身先行下了楼梯，谢戈跟在她的后面走着。

谢戈快步，跟黎枳走并排：“你的数学最好，你是打算报名数学方向吗？我记得你初中的几次数学竞赛都拿了不少奖。”

从教学楼走到校门口的这一个小广场没有路灯，黎枳有点夜盲症，走得很慢，但谢戈也就这样慢慢地跟着她的步伐走，两个人像是早已习惯一般。

“我没报数学。”

“什么？”谢戈震惊地说话都提高了几个音量，“你就数学最拿手，你不报数学报什么？”

相较于谢戈的吃惊，黎枳却显得很平淡：“化学。”

谢戈：“你化学成绩不是一般吗？初三的那次竞赛你好像最后就只拿了一个省三等奖，你去什么化学？”

“没什么啊……”黎枳双手抓着书包的肩带，被谢戈这么□□裸地将现实摆在眼前，她的手指都开始有些局促不安了，就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什么似的。

“暑期衔接班的时候，我挺喜欢我们班的化学老师的，所以我后面就报了化学，再说了，我的成绩一直很均衡，数学也没那么突出，化学也没那么差劲儿，你黎枳老师一直挺牛逼的好吗？”

说到这里，黎枳突然转过身来，她眯眼看向广场正前方的行政楼上的大钟，她学着初中谢戈中二时期喜欢做的一个动作，食指和中指并拢，大拇指翘起，做了一个打枪的手势，食指轻点了一下太阳穴，笑着喊道：

“你黎枳老师呢，一直就是牛逼轰轰的代表。”

“你看着，在石遵我是第一小公主，在这个长理，我也会一直骄傲下去！”

黎枳倒退着走，谢戈和黎枳的距离拉开，谢戈看着她装逼的样子，有些好笑。

谢戈舔舔下嘴唇，笑着说：“好啊，我就看你这高中三年混成什么样儿。”

“那你好好等着啊。”

“瞧你那德行。”

“谢戈你又是什么德行？”

“男人的优秀品性。”

“傻逼吧你。”

“……”

————

军训汇演的头一天晚上，黎枳特意定了个五点半的闹钟，还想早点起来倒腾倒腾自己，虽然没能被选上当方队旗手，但这最后一天了，黎枳还是想要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点。

想是这么想着，但等到第二天的早上，有温热的晨光打照在眼皮上，即使还未睁开眼便能感受到太阳的热烈气息，黎枳转了转眼球，但就感觉这眼睛像是被黏腻的蜂蜜糊住似的，怎么睁都睁不开。

没等她缓过神来，一条湿漉漉的毛巾直接把她给兜头蒙住。

这直接让黎枳从床上弹跳起来，随着她的动作，那条缀满水的毛巾掉在了她的脚上。房内的窗帘早就被柳照月女士大咧咧地敞开了，毛巾上飘下来的小毛屑在阳光下，暴露无余，看着空气里的扬尘，黎枳心里憋了口气，低头看了眼左手的手表，那口气又瞬间被她咽了下去。

“妈呀！都六点多了！！”

柳照月把窗户打开，想趁着今天日头好，散散屋里的霉气，见到黎枳一惊一乍的表现，不由得哼笑了一声：“八点多了，你叫妈也没用，妈又不能给你把表拨回去。”

“妈只能给你一棒子敲晕，让你干脆睡到明天早上。”

“……”

黎枳懒得回怼柳照月，她直接跳下床开始刷牙洗脸，只是刚才那番动作太过匆忙，她连拖鞋都来不及穿，眼下踩在这水泥地板上，黎枳才反应过来。

她只好含着牙刷，又跑回去找拖鞋。

黎枳和柳照月来陵涟没多久，这地板也没铺砖，柳照月又搞了个门面，经常忙活走动，这出租屋里也有很多还没来得及打扫，地板上的灰尘沾染到脚上，让人怪不舒服的，黎枳刷完牙又拿水冲了冲脚底才换了鞋冲出门。

等冲到楼下之后，黎枳才缓过劲儿来。

这才想起来，军训汇演的早上是不用上早自习的，只要在七点半之前赶到学校就行。

黎枳抓着双肩包的肩带，走在巷子里的步子开始放缓，周身有人经过，热切地跟她打起了招呼。

“妹子，早散好啦！”

陵涟本地人口音都挺重的，黎枳的老家石遵虽然跟陵涟是一个省，但这口音却可以称得上大相径庭。

许多话，黎枳根本听不懂，但是这句“早上好”听多了，她现在已经能听明白了。

黎枳笑着点了点头，没好意思出声。

柳照月租的房子在一片老式居民区里，这一大块地方，巷子错落交杂，黎枳有点路痴，只能靠着记一些标志性物品或者建筑记路。

比如昨天她记得跟柳照月一起回来的时候，这条岔路口的电线杆上应该挂着一条藏蓝色内裤来着。

但是今天早上不知为何就没有了，所以当黎枳走到那岔路口的时候，还迷茫了好半会儿。

看来以后不能靠记别人的裤衩子认路了……

巷子里的路窄，走着走着，还得给突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摩托车让路，那些摩托车跟峨眉山的猴儿似的，在这巴掌宽的巷子里上蹿下跳，黎枳看着擦身而过的摩托车，被那嗡嗡的引擎声吓得一愣一愣的。

昨天晚上陵涟下了一场暴雨，雨后天晴的蓝天更显明亮，有几株樟树从高墙后探出点枝头来，葱郁的树叶被雨水洗净埃尘，泛着点夏意的青葱，黎枳走在这种水泥地上，鼻息间四溢着灰尘的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