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焰(26)

作者:时只柚 阅读记录

或者说,魏子蓁是厌世的,她服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抗抑郁类药物,这点也被陆实列为一个辩护理由。

魏子蓁没有说过原因,自从逢冬有记忆开始,她大多数时间都是这个样子的。

安静,麻木。

和魏长明口中那个从小主意就正,张扬明媚的妹妹完全不同。

唯一能激起魏子蓁情绪起伏的只有逢冬。

那个时候逢冬要高考了,她选择了参加艺考,自己去的,原本报了三所,最后只参加成一场考试。

第二场考试开始前,逢志达发现了这件事,喝了酒,醉醺醺地闹了一场,第二天把家里的大门反锁了。

魏子蓁的决定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做下的,她的半生陷在泥沼里,不想让女儿的前途也毁在这里。

冲动是出于本能的母性。

逢冬回过神的时候,小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三声。

进来的是学生会副主席,叫席子强,也是一班的尖子生。

席子强是来例行检查的,逢冬还有点心不在焉,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

“这边的志愿者工作还适应吗?”

“嗯。”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退出,我安排学生会里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替上。”

逢冬的眼睫颤了颤:“不会占用什么时间,我可以负责到毕业。”

席子强沉默了一会儿:“你家里还好吗?之前那件事我听说了,你舅妈…”

他没再说下去,语气里带着点喟叹和惋惜。

逢冬的舅妈来学校闹过两次,整个年级基本都有所耳闻,席子强知道也不奇怪。

逢冬抬起头,少女的目光清澈,坚定。

她的制服里是件白色毛线衣,黑色长发垂下来,发尾染着薄薄浮光。

“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可是不是每个人都生在罗马。”

席子强侧头往这边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面前的姑娘过分耀眼。

她继续说:“莫欺少年穷。”

这是逢冬鲜少在人前表露的野心。

席子强就那么看着,心中突然就生出一种预感,这姑娘是从黑暗里挣扎着走出来的,没有什么能困住她,总有一天,她会光芒万丈地站在人前。

这个时候他有点明白一班那些好学生们的心动是怎么来的了,不只是因为一张漂亮的脸,还有里面的东西。

两个人还在说着话,陈北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外边了。

他的双手插着裤袋,慢悠悠地嚼着压片糖,在席子强看过来的时候侧头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席子强觉得有点不自在,他还没想明白陈北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陈北炙没进来,他从来不会进舞蹈教室,有练舞结束的女生从这边路过,走近跟他说话。

他的心神没在这儿,接了两句话,把人打发走,捞出烟盒打了根烟,低着头,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

期间还有不少人过来跟他说话。

逢冬一直背对着窗户,在一刻钟后才从席子强时而飘忽的视线里发现陈北炙的存在。

陈北炙这时候正跟章子说话,右手绕到身后,小教室的窗户是半开的,很快逢冬觉察到一粒糖滑到掌心。

她的食指曲了一下,正好撞上他的手背,指骨开始泛麻,一直灼烧到小臂。

然后耳朵尖红了。

对面的席子强停了一下,注意到她有点不对:“怎么了?”

逢冬摇头,胸腔里的心跳还是加快的:“没事,刚才有只野猫过去了。”

席子强没产生什么怀疑,因为背窗站着的陈北炙太自然了,他的右手还懒洋洋地收在身后,表面上一本正经地跟章子谈事,脑子挺快思路门清。

谈的是正经事,章子聚精会神地听,听得头都有点儿大,才勉强跟上陈北炙的思路。

四个人里有两个人都在状态外,逢冬快要紧张死了,陈北炙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过了一会儿第二颗糖又往她那边滑。

这会儿逢冬跟席子强聊得已经很心不在焉了,掌心起了细汗,心神开始往外滑,他再递糖的时候,她很轻地往外推了一下。

陈北炙的舌尖顶着左边脸颊,懒洋洋地笑了笑,手收回来了,人依旧在那儿靠着。

天快黑的时候,席子强跟章子相继走了,席子强在走之前又关切地跟逢冬说了一遍。

“既然说莫欺少年穷,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等过两个月高考完,你就能从这儿走出去了。”

席子强说话的时候,陈北炙又侧头看他一眼。

等人都走完了,逢冬开始收拾书包,收拾好推开门,陈北炙就在外边,右手握着个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转。

她往外走,他站在原地,火机扔回兜里,就那么挡着,没有让路的意思。

两个人面对着面,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鼻间充斥着薄荷烟草的气息,她的脸颊浮起烫意,这个时候脑海里慢半拍地浮现出昨天晚上的场景。

她在出神,陈北炙顺手捞起她耳后垂着的一缕黑色长发,绕两圈,慢条斯理地打了个结。

这种有点幼稚的事情他干起来挺乐此不疲。

然后扯了下逢冬的马尾,把人拉回神。

逢冬仰起头看他。

目光很清,里面有很细的波澜,对视片刻,波澜扩大了一点。

空气中暗流涌动。

陈北炙侧头笑了一下:“糖吃了吗?”

“化了。”

他就那么看着她,慢条斯理带着点懒意,烟雾从身侧往上烧。

“你就打算这么勾人?”

第21章 逢冬

这时是四月末, 天彻底黑透,身后的舞蹈教室也黑了灯,最后的三两个女生结着伴往外走。

陈北炙指间夹着烧到一半的烟,制服外套敞着怀, 里边的T 被风吹得鼓起, 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 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模样。

灼烫的余热顺着烟头流入空气。

糖彻底化掉了,黏腻地粘在掌心。

她踮起脚, 去拿他指间只剩一截的烟。

指骨交叠, 掌心的温度叠在一起,他松了手,烟滑到她的手里。

“好学生不会干这种事, ”散漫不经心的语调,“逢冬同学。”

这回记住她的名字了。

逢冬抬起头, 剔透的目光撞上他的。

“那你呢?”

陈北炙的手插回裤袋,懒洋洋地站着。

“我不是什么好人。”

烟快要烧到头了,逢冬低头看着那截烟,他低头看她, 在她的手表现出抬起的趋势时, 按了下她的手背, 烟头掉在地上, 灼红的光短暂燃烧片刻, 然后熄灭。

陈北炙侧了下头:“走吧。”

逢冬:“我再去检查一遍教室。”

“监控室的门在晚上七点钟上锁,钥匙在席子强那儿, 除了每周五学生会的人过去检查一遍打扫卫生, 其他时候门一直锁着, 没有钥匙进不去。”

逢冬的掌心起了层薄汗, 陈北炙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图,在蛇打七寸上面,他永远比旁人棋高一着。

陈北炙看了她一眼,低头拆糖盒,拆完问:“还要吗?”

逢冬的心神还是乱的,在糖落入掌心时下意识看了一眼。

苹果味的。

他从兜里拿出把钥匙:“进去吧。”

逢冬下意识看了一眼钥匙串,发现下面挂着个很小的相框吊坠,里面是张合照。

“席子强的钥匙?”

“备用的。”

走廊里漆黑安静,逢冬进去的时候没找到灯,在黑暗中无端心慌,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收紧,走得很快。

走了半分钟,身后响起道声音,倦懒的:“到了。”

脚步停住。

黑暗中响起金属摩擦的声音,擦地一声,逢冬转过头,看到黑暗中一束光亮起来。

陈北炙插着兜,唇角有很淡的笑,散漫的:“怕黑啊,刺猬同学。”

逢冬在监控室找到了那天选拔的录像,调开,一帧一帧地看,在镜头的记录下,所有肮脏龌龊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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