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野(27)

作者:枝曳 阅读记录

江北辞深深吸了一口,悠悠吐出烟雾,烟雾里,他肆无忌惮的看着岑司思。

岑司思自己扭过了头去。

她的头发没有再扎,发丝在风中飞舞,身后是毕城璀璨的夜景,那张皱眉的脸格外生动,将冷清的山林都点亮了。

“为什么不高兴?”

江北辞走到岑司思那一处,跳上围栏,坐了上去。

岑司思探出身体看亭台脚下,足有两三米高,而且下面就是黑压压的树林,“你不怕掉下去?”

“怕我摔死?”江北辞笑了,围栏上有足够宽的平台,足够坐人。

岑司思摇头,江北辞摔不死,他这样的人也不会害怕。

她仔细看他,他的脸一半淹没在夜色里,一半显露在月色中,火星忽明忽灭,山风有点冷,烟火那一团暖意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江北辞看她,“问你话呢,为什么不高兴?”

他的眼眸带着光,眼神单刀直入,看着她,逼迫她告诉他答案。

这个场景太熟悉,十三岁那年,他也这么问过她。

那天是四月十号,她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天是她的生日。

岑玉兰请了亲戚好友,去餐馆吃饭,还给她买了一个大大的蛋糕。

岑司思其实从小就有点儿社恐情节,她希望过的生日是一家三口,温馨的家里吃饭,或者去游乐园玩耍,而不是和一大桌子的陌生叔叔阿姨吃饭,这种感觉让她难受,要命的是,她还得当众表演小提琴。

出门的时候,岑玉兰就提醒她,“司思,把小提琴拿上,你最近不是新学了一首曲子,到时候给阿姨她们秀一手。”

岑司思磨磨蹭蹭的问,“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今天给你过生日呢,快走。”

岑玉兰换好鞋子,催促岑司思。

到了酒店包厢,看着一大桌子菜,岑司思稍微开心了一点儿,但是吃饭的时候,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大人们在推杯换盏,聊得不亦乐乎,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椅子上,完全不懂她们在聊什么,在笑什么,这样的生日她一点也不喜欢。

整个生日宴都没有同龄人,还有一些小朋友吵闹着,大人喝得太高兴了,好像忘记了主角。

岑司思一直等啊等,都没人提吃蛋糕的事情。

她躲到了桌子下面,心想,岑玉兰会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见了。

最后她又自己爬了出来。

岑玉兰提着蛋糕回家,笑着道:“居然忘记吃蛋糕了,正好,咱们回家吃。”

等到回了家,看着点燃的蜡烛,岑司思开心不起来了。

吃了蛋糕,岑司思洗漱完上床。

岑玉兰和陈顾景都喝了酒,他们很快就睡着了。

岑司思睡不着,爬起来,跑到外面。

当时她家住的是老居民楼,门口有个小花园,花园旁边还有一些菜地,菜地里乱七八糟的,有的地方菜种得挺好,有的地方野草种得也很好。

花园里有一个石桌子,石桌子旁边有一颗粗壮的无花果树,岑司思一个人坐在冰凉的石桌子上,闷闷不乐。

不一会儿,江北辞也从家里溜了出来。

小恶霸站在她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她,“你为什么不高兴?”

江北辞这一年十四岁,他已经变了声,声音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个头也在往上蹿,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看起来已经像个大人模样。

岑司思还扎着马尾,穿着粉色的衣服,别着粉色发卡,还没有长大的样子。

两人只差了一岁,倒像是两个年龄段的人。

见岑司思不说话,江北辞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命令她,“快告诉我,不然我把你爸妈吵醒。”

岑司思一下子就委屈了,伸手打开他的手,趴在桌子上小声哭,连声音都不敢哭出来。

等她哭得泪眼婆娑的时候,江北辞蹲到了她脚边,声音软着哄她,“为什么不高兴,告诉北辞哥哥好不好?”

“我想外婆了,我不喜欢过生日,我想去看看外婆给我种樱桃树。”岑司思抽泣着,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岑司思的外婆给她种了一颗樱桃树,每年她生日的时候,樱桃树就到了花期,樱桃树长得快,她离开那年,都已经枝繁叶茂,结了两轮樱桃。

每年生日,外婆会带着她上山看樱桃树,给她摘槐花吃,她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外婆了。

江北辞看着她,认真道:“没问题,我带你去。”

他说的那么笃定,岑司思差点儿都相信了,然而外婆家在隔壁县城,光坐车都要三四个小时。

第二天岑司思上学的时候,在小区门口见到了江北辞。

“你班主任电话多少?”他插着兜,将岑司思拦下。

岑司思给了他号码,茫然看着他。

“喂,老师你好,我给岑司思请一天假,她今天生病了,嗯,我是他爸爸。”

岑司思瞪大眼睛看着江北辞说瞎话,他气定神闲的语气,毫不慌乱的模样,班主任真的信了,给她批了一天假。

江北辞收了手机,提上自己书包,拦了辆出租车。

岑司思傻愣在原地,江北辞拉开车门,回头看她,“走啊,不是想去看你外婆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假都请了,岑司思不能去学校,也不敢回家。

等上了车,她才反应过来,刚刚江北辞说他是她爸爸,这便宜占得也太大了。

“身份证。”汽车站,售票员有气无力的说话。

岑司思心下一凉,完了,买车票要身份证,这下不是白忙活了,假也白请了。

江北辞扭头看她,“收起你这副表情,老子有办法。”

岑司思扯书包带,开始打退堂鼓,“要不回家吧。”

江北辞白她一眼,“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然后,他拉着岑司思坐上了车站门口的黑车,黑车才不会管你几岁,也不会看身份证,只要给钱就走。

岑司思和江北辞挤在面包车后面,车里面的味道像是打翻了垃圾桶,闷得人难受。

岑司思在中间,旁边还坐了个三四十岁的妇女,又胖身上味儿还大。

一路上昏昏沉沉,终于到了地方,两人一下车,傻眼了。

一眼望不到头的石子路,尘土满天,路两旁一面是玉米地,一面是低洼下去的山沟沟。

整条路一个人都没有,偶尔有布谷鸟的叫声。

正午的太阳明晃晃的,温度上来了,岑司思穿了件外套,有点儿热得慌。

“认路吗?”江北辞问。

岑司思摇头,有些慌张,“我不认识这里。”

江北辞一点儿不慌,脱了衬衣塞进书包,从书包里摸出水,递给岑司思,“那往前走吧,看看前面是哪儿,刚才司机说往前走就是镇上,到了镇上再看。”

岑司思喝了水,跟着江北辞往前走,她穿了一双黑色软皮鞋,石子硌着脚底,鞋底有点儿热热的。

看着江北辞宽阔的背脊,还有地上的影子,岑司思往前几步,踩着他的影子走。

江北辞回头一看,看清楚岑司思在干什么,挑眼看她脸,露出“再踩一个试试”的表情。

岑司思缩了缩脚,不敢造次。

“小屁孩儿。”江北辞出声嘲讽,嘴角勾起,全然忘了自己只比岑司思大一岁。?

第21章

小镇的街道特别冷清,一道柏油路,两边就四五家苍蝇馆子,人都没有一个。

到了街上,岑司思就感觉有些熟悉了,她约莫四五岁的时候来过几次。

江北辞带岑司思随便吃了碗面,问老板,“樱桃沟怎么走?”

老板磕着瓜子打量两人,看了看江北辞崭新的运动鞋,又朝岑司思嫩白的脸蛋上看了几眼,吐着瓜子壳,道:“今天不赶集,去街头看看有没有面包车拉人,没有就得走路,够得走了,老远了。”

江北辞道谢,老板又问,“你们去樱桃沟搞啥啊?看你们不像青浦的,城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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