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风一样(104)

作者:池木栖 阅读记录

怀中温度暖和,阮梨闻着鼻间熟悉的气息,莫名安下心来。

背后的力道缩紧了些,陈迄周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起她。

“别担心,我会和你一起。”

阮梨眨了眨眼,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掉几滴眼泪,可奇怪的是,完全哭不出来。

明明很难受,但她一滴眼泪都没为唐宁宁流。

眼睛有些发酸。

阮梨回抱住陈迄周,将脑袋埋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试图用困意麻痹自己,不再想唐宁宁的事。

可是无济于事。

这天晚上,阮梨不清楚自己抱着陈迄周在外头待了多久。

陈迄周也没催她,始终耐心地陪在一旁。

直到困意袭来,阮梨才跟着陈迄周回到了宿舍,她原本回去马上倒床就能睡,结果失眠到三点。

隔天一早,太阳升起后,阮梨照旧在平日的起床时间点醒来去医院上班。

她先把假条交给科室负责人审核,随后跟着周临开去查房。

阮梨管床的病人中有个八岁的小男孩,髓母细胞瘤四级,恶性程度非常高。

原本不应该来他们医院就医,因为西北远有更专业的儿童医院,但听说是小孩的情况已经十分不好,没多少时间了。

于是他的父母商量后,带着他从其他城市回到了家乡。

阮梨和周临开进去查房时,小男孩正在和自己的父母聊天,他做过开颅手术,头发还没长出来。

周临开先和家长交流完情况,接着便耐心地弯下腰安抚起小孩。

谁知道男孩很开朗,一直笑着回答周临开的所有问题。

阮梨的视线落在满脸笑容的男孩脸上,抿着唇沉默下来。聊到最后,周临开问男孩长大后想干什么时,男孩沉默下来然后认真答道:

“想保家卫国。”

闻言,阮梨指尖一顿,抬眼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小男孩。

站在病床前的父母双双红了眼眶,不忍地扭过头,而男孩笑得真诚,他眼睛里似乎有光,像星星一样亮晶晶的,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美好。

他坚定道:“成为一名人民警察或者军人!”

“好志气。”

周临开愣了愣,抬手给男孩竖了个大拇指,“不过警察和入伍当兵可没有那么容易,要吃很多苦的,你要快快好起来才能朝着这个目标前进啊。”

阮梨看见男孩表情一松,马上笑着应了声好。

彼时的周临开并不知道男孩早已知晓自己的病情,还在用心安慰着眼前的小孩,和他畅聊未来。

但病房里的人都清楚,这个才满八岁的小男孩,已经没有未来了。

离开病房前,阮梨听到小孩的父母在逗他开心。

她回头,目光在一家三口身上短暂地停留几秒,然后迈开步伐追上前头的周临开。

跟着周临开查过房,阮梨马不停蹄地投入到工作中。

赶在下班前,阮梨把假条给分管领导批准。

唐宁宁不是她的直系亲属,不能给婚丧假,只能请事假,阮梨担心医院不给假,特意把理由写得清清楚楚。

领导见状,没办法找理由,很快将她递上去的假条批准了。

周五早上,阮梨和同事对接好所有的工作后,和陈迄周坐上了回申城的飞机。

飞机起飞后不到半个小时,阮梨就开始睡觉。

陈迄周担心她休息不好,特意带了眼罩,世界失去光亮,阮梨这一觉睡到了申城。

其实中间气流颠簸的时候,阮梨不是没醒来过,但她不想摘下眼罩,害怕看到陈迄周担心自己的眼神。

离申城越近,阮梨的心情便越沉重。

这种沉重在殡仪馆看到唐宁宁的尸体后,到达了巅峰。

阮梨和陈迄周抵达申城的时间是下午,此刻唐宁宁所在的告别厅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人。

应该是唐宁宁家中的亲戚,在拍着唐妈的肩膀安慰她。

等阮梨走近些,便看到了躺在水晶棺里的唐宁宁。

唐宁宁以往红润的脸蛋变得极其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她就安静地躺着,一句话也没有。

阮梨的呼吸慢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唐宁宁看了好久,直到确认她真的不会再睁眼,才转身跟着陈迄周去安慰唐宁宁的妈妈。

唐宁宁的告别仪式在明天上午。

阮梨的假批了三天,参加完告别仪式还有多余的一天,但她没有回家看望家里人的打算。

这次回申城本就是临时决定,太匆忙。

阮梨的心情算不上好,不想和家里人聊到唐宁宁,更何况身边还有陈迄周,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回家的好时机。

心里有了决定,阮梨快速定好回程的机票,在唐宁宁妈妈的再三推阻下,仍旧选择留下来守夜。

阮梨原本让陈迄周去附近找家酒店休息,可陈迄周嘴上应着,直到十一点多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告别厅里有唐宁宁在,阮梨不愿面对她于是走出来透气。

刚一出来,她便瞥到隔壁告别厅的门口有两对夫妻正在吵架。

去世的似乎是位老人家,四人争吵间谈到的都是分配财产的问题,阮梨在门口的墙边靠着坐下,默默地听着这一切。

“zhangyi!你有没有良心?爸卧床的这几年你人去哪了?一直是我这个做儿媳的在照顾,你现在张口就说爸爸留下来的钱你要一半,你凭什么能分一半啊?”

“凭什么?凭我是他女儿!”

“你现在说是爸的子女了?生病的时候你人呢?要出钱的时候你人呢??”

“我之前根本不知道!爸生前承诺过,金南区那边的房子会留给我。你一个外人冲我嚷嚷什么?平时在我爸面前装出一副有孝心的模样,这会野心憋不住了?房子和钱你还要两手抓?”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要脸吗?”

“说谁呢,嘴巴放干净点!”

“行了行了别吵了,爸刚去世才多久,你们能不能消停会?”

“你拉我干什么?有本事冲你妹妹嚷嚷去!”

“……”

四个人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让谁。

阮梨冷眼观察着,直到余光中陈迄周的身影走进,她才慢吞吞地移开视线。

陈迄周自然也注意到了隔壁的动静,他淡淡地瞥一眼,没理会,径直在阮梨身边坐了下来。

“肚子饿么?我去买点夜宵?”

“没胃口。”

阮梨摇了摇头,她晚上到现在没吃饭,却一点都不觉得饿。

见阮梨拒绝,陈迄周没坚持,他往阮梨那边又凑近了些,将肩膀靠过去,“时间还早,要不要靠着睡会?”

其实不困。

但阮梨没拒绝,她靠在陈迄周肩上,眨着眼,没打算休息。

耳边争吵声越发激烈,随后几人像是注意到了台阶口的她和陈迄周,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争吵果然停止了。

空气安静下来。

阮梨抬头看向挂在夜里的月亮,沉默许久,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是不是无论怎么选择,人生都会充满了遗憾?”

这几天来,阮梨思考了很多。

她一时间有些不太确定。

不太确定是不是从自己放弃摄影,从唐宁宁放弃动漫设计的那一刻开始,她们的人生就已经偏航了。

曾几何时,唐宁宁也是满脸笑容嫁给李津韬的。

他们俩是大学同学,在学校广播站认识的。

李津韬追求唐宁宁那会,用尽了手段和心思,节假日会主动给唐宁宁送花准备惊喜,知道唐宁宁痛经又是帮她泡姜糖水,又是给她捂肚子。

阮梨不是没有听过唐宁宁和李津韬谈恋爱时向自己秀恩爱,所以后来李津韬变成那样,她说什么也想让两人离婚。

喜欢是真的,付出是真的。

大男子主义也是真的,帮着亲妈对付自己老婆也是真的,婚后不珍惜更是真的。

那虚假的到底是什么呢?阮梨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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