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微回了头，对上江岫白的视线, 两个人目光交缠, 彼此的心绪暴露在晨光之下。

江岫白揉了揉鼻底，冷不丁地说道：“我认真的。”

宁知微想了一下，说：“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江岫白会意，走到宁知微的身侧，跟她并肩。

宁知微略微有点紧张, 花了几分钟组织措辞，然后才开口：“我伤心了大半年, 再见到你，跟老鼠见到猫似的。我……”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偏过头看着江岫白的鼻梁。

少年很认真地听着她说，见她欲言又止，缓声开口道：“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三个字有点儿沉重，所以我不想跟你说。因为，我觉得我们的未来还有很长。”

总有机会去弥补, 对吗？

宁知微释怀地笑了下, “我跟你说这个, 不是为了谴责你, 即便当时你不喜欢我，又有什么错呢。我是想反思我自己，这半年，我因为你不喜欢我这件事，有点太消沉了，再见面，看到你还是那么优秀，在喜欢的事情上闪闪发光，再看看我，越来越没有激情，越来越没有动力，我觉得我这样很不好。”

江岫白知道这姑娘喜欢反思自己，往往反思还很深刻。

他问：“是我打击到你的自信了吗？”

宁知微轻巧地耸了耸肩。

江岫白抿住嘴唇，沉吟半晌后，对她说：“当初拒绝你的时候，我并没有想清楚后果，其实我……”

“别解释，也别为难。我已经想通了。”宁知微打断了他的话，“你也说了，未来还有很长。一起期待吧。”

江岫白不确定她是什么意思。算是答应了？

宁知微又说：“让我先成长一段时间吧，如果你愿意等我的话。”

“多久？”

“看情况呗。好吗？”

过了很久，当太阳完整升起，高悬碧空。

少年伸手拍了下女孩的后脑勺，说：“好。”

-

飞机起飞前，江岫白拍了张落日发给宁知微。

宁知微回：一路平安！

此时金雨菱正窝在宁知微的卧室里。

她斜睨看窗外蓝天的宁知微：“既然舍不得，干嘛不去送送？”

宁知微无视金雨菱。

金雨菱：“你跟江少现在这样算是什么回事？”

宁知微低头看书，说：“你玩会儿游戏吧，别老是碎碎念。”

金雨菱靠近看宁知微手里的书，上面印着是她觉得像天书一般的知识点。

真一心搞学习了？

她起身：“没意思，姐姐走了，你安心学习吧。”

“拜拜。”语气很是无情。

金雨菱走到门口，心中不忿，拿玩偶扔了下宁知微的头：“大姐，这是寒假！寒假啊！元宵节还没过呢！你这样下去会没朋友的知道吗？”

她真想撬开宁知微的头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宁知微回过头来：“金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江岫白吗？”

“因为他长得帅啊。”

“……”宁知微不否认这一点，补充说道：“还因为他总是能带给我向上的动力。当初如果没有认识他，我现在八成是考不上华大的，那既然我考上了华大，是不是就应该利用这么好的学习平台，更上一层楼？”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这样的大学生活未免太无趣了。

金雨菱说：“许子珩也不见得像你这么拼命。”

“因为他们是天才。”宁知微一语道破。

金雨菱努努嘴：“那你过生日那天，咱们能一起出去玩吗？”

“当然，我请你们吃饭。”

-

宁知微越往深了学，越能找到高三最后阶段的那种突破感。

江岫白发给她的资料，她啃的很细。一周后，她已经可以自己拆解项目核心算法。

有时差的时候，她会先向许子珩或者陶之然请教。许子珩有天马行空的想法，陶之然逻辑缜密，思维自成一派，这两位大神都可以带给她帮助。

而时间合适时，她就直接找江岫白。

这晚宁知微试验算法时有一个数据总是出错，逐步往下层算法逻辑倒推，最后被她发现基础框架的一点小问题。

想到江岫白那边是上午，立刻播了语音通话给他。

那边接起来，声音闷闷的，“喂？”

宁知微：“还没睡醒？”

“嗯。”

“昨晚熬夜了？”

江岫白没否认。一整夜，他都在忙项目。

“要注意身体啊。”

“嗯。”

“那我先挂了，你先休息好。”

“别，我起来了。”江岫白顿了顿，说：“视频吧。”

江岫白走后，两人还没有视频过。此刻的宁知微穿着睡衣、头发凌乱，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说：“那你等我一下。”

宁知微快速去换了件衣服，洗了头。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快了，可她回到卧室，看见时间足足过去了二十分钟。

视频接通，手机那一端的江岫白穿着黑色的睡衣，顶着略微有些乱但丝毫不影响颜值的头发，正给自己做早餐。

他的手机放得很稳，高度跟宽度正好可以框住他在公寓餐厅里的活动范围。

他先给自己热了杯牛奶，然后用早餐机烤吐司、煎蛋……

画面过于养眼，宁知微差点忘记了视频的目的，还以为仅仅只是为了欣赏大佬的晨间生活。

“还专门洗头了？”江岫白做好三明治后，视线落在屏幕上。

“……”非要戳破吗？

少年咧开嘴角，揉了把后脑勺的乱发：“下回不用这么隆重，你喝醉那晚，什么样子我都见过。”

“……”宁知微脸颊一阵燥热。

“你怎么样都好看。”少年却又说。

宁知微呼吸一滞，看阳光把少年的黑发照的金黄。

她勾起唇角：“好嘞，以后我就油头垢面地跟你视频。”

江岫白喝着牛奶，跟她对视：“拿着手机不累吗？”

说完他把牛奶杯放下，把iPad从自己准备的支架上取下来，拍了下他的iPad、手机两用支架给她看。

宁知微：“我回头就去买一个。”

“我已经给你买了，今天或者明天就可以到。”

“……”

少年张扬地笑着：“以后我们视频的机会会很多。”

宁知微的心口被他这句话轻轻地戳了一下，就好像他杯子里的牛奶穿过空间，在她的心上滑过，满心都是丝滑的香甜。

哪怕他指的是跟她聊学习层面。

“那个，时间不早了，我先说问题。”宁知微及时把自己的心收回来，把手机摄像头调成后置，对着她的笔记，继续说道：“我发现基础框架里有一个很小的bug，虽然不影响整体算法，但是……如果评委老师发现的话，可能会觉得整体数据有那么一点点小瑕疵，不够精美。”

江岫白轻蹙眉心，认真查阅宁知微的笔记，几分钟后，他对宁知微说：“我打个电话。”

“那我先挂啦。”

“不用。”

“……”

江岫白打给了他的partner，用有些强硬的态度斥责了对方的疏忽。

宁知微从未见识过他的这一面，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澜。

尽管他们的对话中，有一些生僻的英语术语，她并不是完全听得懂，但是她听出了他话里的逻辑跟严谨。

她对他好像有了新的认知。

少年天赋异禀，从小到大的考试跟竞赛从来不费吹灰之力。他热爱物理，却从来不显摆、炫耀，他只是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无比专注地沉浸在这份热爱里。

他却没有因为天赋极强而松懈。

除了专注自我，他还懂得调动同伴的积极性。他明白队友的长短，激励队友发挥长处、修正缺点。

他跟队友的这通电话，先抑后扬，队友心悦诚服。这场交谈，他的策略十分清晰、效果极佳。

看着江岫白打电话的侧影，宁知微一瞬间像是看到了未来的江岫白。现在他不过十九岁，就已经具备了这样的能力，那二十五岁的江岫白呢？三十岁的江岫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