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96)

作者:十二山君 阅读记录

辛念想起当年还在燕城的时候,时易也是突然冷落了自己后,两人重新在烧烤店门口相遇。

竟然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日子过得这么快,然而他们之间还是这样不清不楚的。当初她还依旧有勇气放下一切去修理店找他,但现在呢?

辛念不知道自己的勇敢还能持续多久。

她的情感一直是胆怯的,被动的,毫无安全感。这是从小就印在骨子里的,幼年的她尽力讨好着父母,却依然得不到一丝温暖。

辛念知道,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爱的意义。

因为没有感受过。

她坐在距离时易不到半米的地方,感受着他身边传来的热源,辛念第一次掐着自己的手心,深深地想,要不要尝试着抽离。

*

自看到她从帐篷里出来的那一刻起,时易就知道她刚才哭过了。

虽然没搞清楚为什么,但是既然决定要追她,那就得把人哄好了。

时易这人野惯了,做什么都是直来直去,他把鸡翅放在盘子中,忽然扣住辛念的胳膊。

辛念慌神,下意识一躲,“啪”的一下,小拇指撞在了微微冒着红光的铁架上。

“啊——”她细声尖叫,感觉皮肤在灼烧。

还没开口,憋了好久的眼泪重新掉下来。

时易微微一怔,然后皱起眉头,“给我看看。”

辛念气道:“你干嘛突然抓我?”

“……”时易一肚子冤枉,但现在不是辩解的时候,只是道:“给我看看。”

辛念忍着痛,将手背在身后,别过头,固执地说:“我没事。”

时易有点儿着急,终于意识到这姑娘是在跟自己赌气,语气有些低沉,“辛念,别发脾气,给我看一眼你的手。”

辛念泪眼婆娑,感觉到手心的汗液刺激着伤口,钻心地疼痛抽搐着,她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泣不成声,死死咬着牙,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余六人立即噤声,他们呆怔着,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还是赵晓佳走来,弯腰问:“辛念,怎么了?”

辛念摇摇头,“没事,我困了,想回帐篷里了。”

说罢,她就要站起身。

时易一张俊脸沉下来,他没那么多把人给哄高兴的经验,自己还在摸索着,结果就碰壁了。

他性格就这样,一时半会改不了,温柔的来不了,就只能来硬抢的。

他生怕辛念再度挣扎,想也没想,突然附身,直接把人又拦腰给扛了起来。

辛念大声惊呼,脑袋再度冲着地面。

上一次好歹是单独在家,这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辛念甚至听到了陈绍清晰的叫好声,她又恼又羞,挥着拳头就给了时易坚实的后背打了几下。

不成想时易将她的腰搂得更紧,低声道:“别动,我现在一个胳膊用不了,摔倒了不负责。

辛念立刻安静了不少,她抹掉眼泪,哽咽了一下,问:“我讨厌你。”

“好。”

“我恨你。”

“行。”

“时易!你最烦人了!”

“嗯。”

她感受到时易的胸腔震动了一下,似乎是笑了。

辛念最懂得认命的道理,沉默了一会儿,她小声问:“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时易用右胳膊轻轻抵住她的双腿,“去一个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73章 伤口

直到辛念觉得自己的眼泪都流进了脑袋里, 时易终于将她放下来了。

她头晕脑胀,站在地面上时,踉跄了一下, 时易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住。

辛念立刻甩开,四处看着这个漆黑的地方, 然后握着拳头往他的左胳膊上捶打, “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一身蛮力,所以才每次都来这一套吗?”

她每说一个字,就往他身上打一下, 到最后, 自己都没有力气了,时易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自己是在给他挠痒痒。

时易的半张脸隐匿在身后的树枝落在的阴影里,浅淡的月光只能隐约地勾勒出他的轮廓。

他沉默稍许,低声问:“消气没有?”

“……什么?”

时易伸出左手, “消气就把手给我看看。”

辛念咬着唇内的软肉, 低着眼前干枯的草,她伸出一只脚, 将其捻碎。

时易叹口气, 往前走了一步,屈膝抬头看她,将手心朝上, “给我看看。”

她手还没有伸出来, 先掉下来一滴泪水。

正巧落在时易的手心, 带着体温的泪灼烧着他。

时易漆黑的眸子像是汹涌的深海。

他慢慢开口, “你怎么又哭了……”

不是疑问, 只是轻轻地叹息。

辛念倔强地别看眼, 就是不看他。

身边的树杈滴落水珠,滴滴答答的。

时易忽然站起身,低头把挂在脖子上的绑带拆开。

在辛念疑惑又震惊的目光中,他咬着后槽牙,将自己受伤的右手腕一点点伸直,肌肉像是在被迫重塑,骨骼像是在加速构造,手腕上的青筋透着惨烈的白。

他的手一点点靠近辛念,

时易食指轻弯,蹭了蹭她满是泪痕的眼泪。

这一刻,他就像是铁铸成的战士,触碰脆弱少女的珍珠。

“……时、时易!医生不让你活动这个手腕!”

辛念像是因他粗粝的指尖清醒,退后两步,语气中全是焦急,“你给我绑回去!”

“你不生气了,我就绑回去。”

时易眸子和语气皆是低沉的。

辛念倒吸一口气。

她不过是误入深海的小船,柔软可欺,没有自保能力,第一次见识壮阔的波澜,于是心甘情愿地掉入漩涡。

时易的威胁从来都是有用的,更何况这种近乎于自残的疯。

她伸出手,放在他的左手掌心。

时易将其转过来,看见了猩红的小拇指。

原本被烫伤的不过是一个小点,却因为一直在辛念手中握着,汗水蛰,指甲抠,皮肉翻开,竟然有几分触目惊心的味道。

时易微微眯起眼睛,“你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还不是因为你?”辛念抽抽搭搭,又道:“你的胳膊呢?疼不疼?”

“你这么惩罚自己,我也只能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自己。”他平淡地回答,微微转动右手腕,藏住更深刻的情绪。

“你疯了。”

“嗯,大概吧。”

辛念又不说话了。

“我错了,你刚才为什么不搭理我?”

时易沉默许久,重新开口。歉意中透着认真,以前被狠厉和不屑占据的面孔出现了担忧。

他第一次觉得,读懂辛念,比做生意还要困难重重。

“不为什么,我本来就不爱说话。”

“行。”时易点头,“不爱说话就不说,跟我回去包扎可以吧?”

辛念盯着自己的脚尖,忽然沉默地走近时易一步,轻轻地将他的胳膊绑回去。

时易垂眸,看见了她柔软黑亮的头发,正要牵起她的手,辛念又说:“……可是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

辛念的目光掠过树影,瞟着灯光通明的地方,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丢人。”

时易嗤笑一声,“谁敢笑话你?”

辛念红着眼睛瞪他,嘟囔道:“本来就丢人,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被扛出去……都怪你。”

“好,都怪我,我回去替你丢人行不行?”

他轻轻拉着她的手腕,垂眸锁住她。

背后是一颗常青的松树,和时易一样笔直。

时易的五官如同坚硬的树枝般凌厉,无声的温柔却融化在灯火阑珊处。

多奇怪,辛念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分明留下的全然不是这样的印象。

她与他对视,落入他的眸子中。

时易的目光中带着初生牛犊的莽撞,少年人的耍赖和年轻的真诚。

辛念不再挣扎,任由他拖着自己往另一边回去。

时易搬来两个椅子,跟瘦猴说:“把药箱拿来,在我后备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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