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叫纪渺赶紧洗澡，纪渺应了声“好”，打算和陈正道别，但扭头看着屏幕上的人时，却迟迟没说话。

陈正也同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和刚才没话找话聊不同，现在两个人磨磨蹭蹭的，是因为谁也不想先挂电话。

不知过了多久，陈正很轻地叫了她一声。

“纪渺。”

“嗯？”

……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就在纪渺忍不住点挂断时，陈正才再次开口。

“渺渺，”陈正问，“想我了吗？”

纪渺晃荡着去洗澡时，保姆看到她，担忧地问：“脸怎么这么红，热着了？”

“没。”纪渺心虚地低下头，快步钻进了浴室。

差不多洗了个冷水澡，纪渺才觉得身上的热气散去些。

她回到自己房间，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也不用吹风机吹头发，站在落地扇前，打算自然晾干。

群里的消息刷得很快，大部分都和高考志愿有关。

结果尘埃落定，一开始的兴奋劲儿过了后，一个个地都开始憧憬起了未来的大学生活。

除了群聊，列表里也有不少私发她的消息。

纪伯耀、苏芸和陆宇飞都在问她被哪所大学录取。

罗励没问，但发来了游戏邀请。

纪渺一个都没回，匆匆看了眼就放下手机，但刚放下又马上拿起来。

重新打开微信界面，随着手指滑动，列表跟着往下滑。

直到顿住在某个人的头像上。

头像是张自拍照，修长手指抵在额角，遮住男生大半张清俊的脸，身后是一排排图书馆的书架。

风扇摇头时发出“咯咯咯”的声音，风吹在身上时凉快几秒，转过头去热意又重新冒出头。

就这么凉一阵、热一阵地往复交替，吹得人头晕脑胀地发懵。

还有心慌意乱。

【mm：查过志愿了。】

【mm：是我最想念的大学。】

【mm：胃痛是骗你的。】

【mm：但我前天真的有点不舒服。】

【mm：下次你来请你吃苏市最最最好吃的海棠糕。】

【mm：怎么不回消息？】

【mm：睡了吗？】

……

【mm：想的……】

两天后，陈正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把纪渺的也一起带了回来。

在得知纪渺最终报考了哪所大学后，家里异常安静。

纪伯耀盯着通知书上几个熟悉的字很长时间没开口说话，苏芸则是当场红了眼眶。

陈正走到二楼，走进纪渺房间，将手里的通知书轻轻放在了她书桌上。

他回头，视线扫过眼前的房间。

目光温柔而宠溺。

公园的沙坑里，洋娃娃般漂亮的小女孩，用她干净的手不停地擦着小男孩的脸。

小男孩的脸上布满沙土和脏污，嘴角和眼角擦破渗出了血，哭得可怜兮兮。

小女孩边擦边说：“有人欺负你就打回去，打不过就努力长出翅膀，然后飞得高一点，就能离开这里了。”

“长、长出翅膀？”受了欺负的小男孩止住哭泣，一脸懵懂地看着她。

“长出翅膀，成为很厉害的人！”小女孩捏紧小拳头说。

“什么是很厉害的人？”

“厉害”对于她也只是个很抽象模糊的概念，于是她想了想，举了个她身边的例子告诉他。

“像我爸爸那样的人就很厉害，他是大法官，可以把坏人全都关起来！”

说完，她郑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乌漆漆的瞳仁里闪着夺目的光。

“我要成为我爸爸一样厉害的大法官，你也要努力哦！”

*

保姆发现水池里被倒掉的药，回到客厅，不知道第几次苦口婆心地劝：“宋老师，您怎么又把药倒掉了？”

宋修戴着老花眼镜，手里拿着把小巧的剪子修一株并蒂棠。

闻言，头也不抬地随口解释：“不小心打翻了。”

“不是我说您，”保姆说，“医生说您的身体得好好调理，您忘了您上回差点就……”

宋修赶紧举起根手指杵在嘴边，示意保姆别说了。

她抬头看了眼二楼，心有余悸地说：“小心被渺渺听见。”

保姆叹了口气，“您要真为她好，就别再偷偷倒药了。”

“好好好，下次一定注意。”宋修讨好道。

“您每回都这么说，可……”

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保姆的话，宋修如释重负，催着保姆赶紧去开门。

保姆只得无奈地摇了两下头去开门。

打开门，看见门外的人时保姆愣了一下。

宋修在客厅里问了声：“谁啊？”

保姆久久没有回应，宋修感到好奇，放下剪子，边擦手边往门口走。

“怎么不请人进来……”门外修长挺拔的一抹身影令宋修脚步顿住，她脸上浮现疑惑，但很快反应过来，眼里瞬间浮上惊喜，“你是……陈正吧？”

“您好。”陈正朝宋修和保姆分别微微点了下头，声线干净清冷。

“你好。”宋修笑着说。

宋修把人请进家，保姆看了陈正好几眼才磨磨蹭蹭地去厨房倒茶切水果。

在宋修询问前，陈正先一步把东西拿出来交给她。

“这是纪渺的录取通知书。”

宋修接过，没有打开，只是看了眼就放在了一边。

陈正的视线从通知书移到宋修脸上。

宋修六十多，容貌与白厘有三分相似，但气质更优雅恬淡。

宋修：“谢谢你帮渺渺送来。”

虽然纪渺过几天回家就能看见，虽然拍个照过来也行，但是……

宋修深看陈正一眼，赞许道：“我想渺渺一定会很高兴。”

但亲眼看到通知书，对纪渺来说意义非凡。

陈正淡淡“嗯”了声就没再说话。

陈正来得突然，但他英俊而礼貌，举手投足斯文内敛。

宋修对这个男生很有好感，两人边喝茶边聊天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件重要的事。

“哎呀，光顾着聊了，”宋修后知后觉，“你一定很想见渺渺吧？”

不等陈正回应，宋修已经朝楼上喊了。

“渺渺——宝贝儿——”

宋修叫了没多久，二楼就有了动静。

随着楼梯上响起“蹬蹬蹬”的脚步声，纪渺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外婆，怎么了？”

纪渺懒到家了，连几步楼梯都要省，走到楼梯一半的位置就停住了。

双手撑在扶手上，探出上半身，在客厅里找宋修的身影。

当她视线扫过客厅，与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视线相撞时，脑袋一懵，不敢置信地眨了好几下眼睛。

纪渺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就不久前，两人还在微信上聊天。

他告诉她纪叔叔安排的实习结束了，她便问他剩下的假期打算怎么过。

之后他就一直没回音，纪渺就去做别的事了。

纪渺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手机。

陈正最后一条消息来自半个小时前——

【z：打算去度假。】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更！！

第30章 人挺好（二更）

两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 隔着大半个客厅，旁若无人地互相对视。

直到宋修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两人才同时回神。

陈正先转回头, 主动给宋修倒茶，任凭她视线在自己脸上梭巡, 泰然自若。

“谢谢。”宋修收回视线，喝了口茶。

她突然觉着这喝了大半生的茶，头一回品出了丝甜味……

在意识到陈正确确实实从京城来到了苏市，此刻就在自己眼前，最初的震惊过后, 纪渺皱起眉, 疑惑地问：“你怎么会来？”

宋修：“小陈给你送录取通知书来了。”

“我爸让你送来的吗？”纪渺下楼走到茶几旁，拿起通知书。

陈正没说话，薄薄的眼皮垂落，避开纪渺扫过来的视线。

宋修觑了眼通知书上几个字，略微讶异地问：“你怎么想去念人大政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