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夏第一次和周嘉誉对视，目光里带着一点疑惑，清澈温柔的眼睛看向他，有说不清的许多情绪。

周嘉誉怔了一下，也跟着停下脚步。借着路灯光，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

“因为喜欢啊，当飞行员不酷吗？”

飞行员是很酷，可就是可惜了他的数学天赋和成绩。丛夏低下头像是有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而且做飞行员得吃很多苦吧，还要经过严格的选拔，体检，志愿也是要上交提前批的。

“你怎么不说话？”

“你一定要去招飞吗？”丛夏又重新抬起头看着周嘉誉，口气很轻柔。

周嘉誉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暗色的天空，大概思索了好几分钟。

这几分钟里他想了很多。清澈如洗的蓝天，千丝万缕的白云，耳边簌簌吹过的长风，耀眼夺目的阳光，还有昼夜难分的飞行，与星辰和月亮为伴，做了飞行员，这一切将和他的生活息息相关。

不止这些风花雪月的浪漫瞬间，作为飞行员还有艰苦的训练，过硬的身体素质，听不完的安全知识......

以往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做什么，学数学搞竞赛是因为自己确实擅长做这些，大多时候也费不了多少力气，算得上是喜欢做，但如果问他愿不愿意把数学当做终身事业去奋斗，他的回答是不愿意。

或许有人愿意与这些数字复合打交道一辈子，可他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

一生这么短，总是要做些到老了回忆起来热血沸腾的事，这件事在今天蒋珍霞说到招飞的时候，忽然就有了答案。

从小在机场看着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他就好奇和向往，尤其是当他们凑在一起念着加油又小声地说着起落平安的时候，那种激动至今他都印象深刻。

之前丛夏问他有没有想过去哪，做什么，他没有回答是因为还没确切地想好。直到今天他看到宣传册上精彩的训练图片，酷炫的制服，庞大帅气的飞机，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跳得很快，像是快要蹦出胸膛，血液在沸腾，他闭上眼便能幻想出自己靠近蓝天的那一天。

那一天，一定是万里无云。

那一天，一定可以的用来铭记一辈子。

想到这，心里的疑惑慢慢地退去，答案逐渐浮现。

“一定要去。”

“要一直滚烫热烈地活着。”

周嘉誉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很久，说得很平静又补了一句，但口气很坚定，目光如炬，笔直地站在路灯下。橘黄色光顺着他的头顶晕染铺散开来，勾画着他硬挺的鼻梁，俊朗的轮廓。

丛夏望着他，心跳漏了一拍，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

“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

这句话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临川一中，哦不，是整个临川那么多人，周嘉誉偏偏是那个让她觉得最美好，最温暖的存在。

他自立，自强，他阳光，温柔，他热烈，向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丛夏开始给他加了许许多多的滤镜，往他的身上堆砌了许许多多的美好特质，变得足够闪耀。

怎么需要逢人就夸他呢？他洒脱恣意，他淡然一笑，他自己本身就是最好的答案。

丛夏也笑了笑，看着周嘉誉，踮踮脚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去！好好地努力！”

像是得到了极大的认可，周嘉誉的眼睛命令到了极点，他的飞行梦从今夜萌芽，也在今夜发了疯似的长起来。

发疯了长起来的也不止飞行梦，还有那些晦暗不明的情绪，被书本短暂地压抑着。

“那说好了，我们一起去北京。”

“说好了，一起去北京。”

鬼使神差，丛夏回答得很肯定，这是他们共同做出的约定，是这个暗无天日的高三，这个寒冷的冬天里最美好的约定。

周嘉誉要去招飞的消息，从他在办公室去找蒋珍霞填表的那天起，传遍了整个年级，大家私下里都在讨论数学天才要转行，甚至流传起这么一副帅气骄傲的脸当了飞行员穿上制服那还了得。

首先不满的肯定是数学老师，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周嘉誉谈话，见他不为所动，甚至还给周坤打了电话。

但打了也没用，办公室里，周嘉誉一言不发地站在周坤旁边，听着各科老师磨破嘴皮子依旧油盐不进。

他的人生只需要为自己负责，而不是为了虚头巴脑的升学率，为了家长吹嘘夸耀的虚伪荣光，为了那些若干年后毫无作用的夸赞。

周坤太了解他这个儿子，强硬倔强，决定了才不会轻易回头。于是也就是象征性地劝了两句，没再多说。

所以学校折腾了好几天见也没什么效果慢慢就放弃了，那张表格终于递交到了北航飞行学院的招生邮箱里，接下来就是等着去体侧了。

操场上的雪清理干净了不少，大课间的跑操又恢复了正常，实验班的队伍每次都是最惨淡的，一个个不是脑袋疼就是屁股疼。

天气越来越冷，现在连体委也撂挑子不干了，随便找了个理由往班级里一缩，原本稀疏的队伍更是跑的乱七八糟。

周嘉誉身体素质不错，对跑步本来也不抗拒，加上招飞也要体侧，跑操的事他也更积极了。

队伍散乱到根本就看不下去，周嘉誉跑着跑着差点踩到了前面的丛夏，骂了句脏话快跑到最前面，拿过了实验班的旗子。

周嘉誉稍微放慢了速度适应集体，回头又稍微规划了一下队伍的秩序。

还能出来锻炼的基本都是实验班里还算是劳逸结合的同学，周嘉誉平常也没少给他们讲题，所以他的管束管用得很，很快散乱的队伍有了些秩序。

周嘉誉跑在最前面，带领着这只有不到二十个人班级队伍整齐地奔跑在额塑胶跑道上。

“誉哥这可以啊！真是够帅！”孙橙瑶一向最不满实验班这帮人除了学习能逃则逃的态度，搞得班级氛围极差。

丛夏听到了孙橙瑶的话没搭茬，只是又忍不住往围巾里缩了缩，藏住了自己嘴角骄傲的笑。

就好像在夸她一样。

今天是个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刺目的阳光落在跑道上，脚踩着细碎的影子，往前看是实验举得高高的，飘扬着的红旗，红旗下站着的是奔跑在最前面的少年。

雪尚未融化，滴水成冰的寒气也没有减退，跑得每一步，都在的活跃滚躺着身体里每一寸血液。

奇怪得很，这漫长死寂的冬日里，丛夏却觉得有如夏天般晴朗明媚的生机，看不到摸不着，却可以在少年回头朝她望笑的瞬间清晰明了。

日头的里细碎闪亮的光被掰开揉碎掉进的高三这个再平常不过的上午里。

寒风在吹，从耳边掠过。某一刻，她忽然听到了风里有心脏欣喜，剧烈跳动着的声音。

第17章

◎祝我们都好ʝƨɢℓℓ事发生◎

决定招飞报名了之后，周嘉誉很快就收到了体检通知。

飞行员的选拔都有严格的标准，哪个学校都不例外，所以在结果出来前，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通过。额

临行的前一晚，周嘉誉请了晚自习的假期，在家收拾行李。

临川离北京也不是特别远，飞机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

周坤本来是想要请假和他一起去，奈何周嘉誉说不用，自己可以，最后也就作罢，给他转了钱，又塞了张银行卡，帮他买好了机票。

丛夏下了晚自习，收拾好书包一个人往家走还有点不太习惯，站在楼下单元门的门口，她看见熟悉的小窗口亮着灯。

明天他就要出发了，今晚周坤应该是会在家吧，现在上去敲门也不太方便。

丛夏掏出手机给周嘉誉发了消息，没多会，窗户探出了熟悉的身影，然后飞快地奔下楼。

“晚自习结束了！”周嘉誉跑得很快，说话的尾音都在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