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橘子(22)

作者:裙摆开衩 阅读记录

有一次她洗澡,无论怎么调试,洗澡水都调不热。她告诉亲戚,热水器可能坏了。

亲戚给她一个大白眼,责备她每次洗澡都要洗十来分钟,太久,浪费水。洗冷水是为了让她加快速度。

当时是严冬,气温降到了零下。谭落洗了两回冷水澡,喜提发烧。

没办法,她主动承担了所有家务:打扫两百平的房子,做五口人的饭,照顾两个小孩,遛三条狗。

亲戚家的保姆都比她清闲。

她累成这样,图什么呢?

不过是想在冬天洗个热水澡。

看呐,哪怕是最基础的生活保障,她都得用不平等的劳动去交换。

索要和付出是一对连体婴儿。

这种认知早已深深烙印在她脑海里了。

一支笔而已,王翠星能坦坦荡荡地和江澈说“给我”,她却做不到。

每个字都像煮熟了似的,烫着舌头,又吐不出来。

她能给池倾阳什么呢?

谭落想不到。

晚上,谭落在看错题本,池倾阳在上面写了重点批注,男生歪歪扭扭的字迹和她形成鲜明对比。

突然,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又以为是公众号推送,没搭理。

直到手机震了第二下,第三下。

她捞过手机按开微信。

被她置顶的人连发两条消息。

[池倾阳:睡了吗?]

[池倾阳:没睡下来一趟,找你有事]

第16章 交叉

这才十一点, 怎么可能睡了?

谭落反复看着他的消息,尝出没话找话的味道。

[毛笔成精:还没睡]

对面秒回。

[池倾阳:下来]

[池倾阳:拿着你的笔袋]

她来回看了两遍,确定自己没看走眼。

池倾阳绝对不会手滑,肯定不是他打错了。

为什么要她带着笔袋?

谭落瞥向书桌上粉蓝色的笔袋。

她的笔袋容量很大, 外观像个胖墩墩的大面包, 能立在书桌上, 直接当笔筒用。

这个笔袋很有来头,简直是她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

谭落作为一个练书法的人,她对文具极为挑剔。

不能洇墨,必须顺滑,最好速干。

她可以吃过期食品度日, 却不能忍受一支不太好使的笔, 所以, 她的笔都价格不菲。

谭落敲字问他。

[毛笔成精:你要我的笔袋干嘛?]

[池倾阳:下来再说]

[池倾阳:快点, 我好困]

“还催上了……”她撇撇嘴,乖乖遵命, 抓起笔袋下楼。

池倾阳一如既往地敞开了卧室门, 他坐在床边,姿势懒散。

一条长腿曲起,赤脚踩在床沿, 另一条腿伸展开, 踩着拖鞋踏在地上。

不经意间, 谭落被他的脚踝诱夺了视线, 脚踝连接着修长的小腿和干净的足部。

谭落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个部位。算不上私密的身体器官,却有种诱人的美感。

他的皮肤很白, 双足很少见到太阳, 更是白得刺眼, 能清楚看见青色静脉血管。

绷直的脚背筋腱凸起,瘦薄有力。古希腊艺术家雕塑男神时所创作的足跗也不过如此。

谭落脑子里蹦出个清奇的联想——池倾阳像是瘦金体。

那是宋徽宗所创造的书体,张扬劲瘦,纤细却不失力度,个性十足。

少年刚洗过头发,还没吹干,只是包着毛巾揉了几下,揉得乱七八糟,脑袋像刺猬似的,意外地滑稽。

她没忍住,“噗”,笑了一声。

池倾阳眼珠转动,一记眼刀扎过来:“笑什么?”

她马上板着脸,故作严肃:“没什么。”

有个念头从她脑海里闪过,要是蒋雪看到他这副模样,究竟是会疯狂心动还是滤镜破灭。

有的同学说池倾阳很完美——比如蒋雪。

有的同学说池倾阳臭毛病一堆,只是他拽,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讲——比如江澈。

谭落心说他们讲的都不对。

池倾阳不算完美,而且,他也很难忽视别人的看法。

这家伙有那么一丁点“偶像包袱”,会刻意维护自己的形象。

比方说,前阵子李奶奶嫌他头发太长,催他去剪。他不去,说平常给他剪头发那位托尼老师回老家了,别的理发师他信不着,会把他剪得很傻。

又比方说,谭落还知道他每周都称体重,有时候吃多了,要在洗澡前偷偷练上几组俯卧撑。

最搞笑的是,谭落曾经听见他在卧室里看视频,主题是“如何快速增肌”。

她猜,八成是因为江澈在体育课上秀了腹肌。在私教的带领下,江少爷那六块腹肌堪比职业运动员,狠狠刺激到了池倾阳。

作为邻居,住得这么近,房间隔音又不好,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谭落看在眼里。

这才是真实的他,有小心思,接地气,也会在意自己的不完美。

看她站在门口,池倾阳放下手里的本子,冲她点头:“进来。”

她走进去,没有得到对方的允许,也没敢坐下,板板正正地杵在床边,把自己的笔袋放在他桌上:“小的给您拿来了,不知皇上还有何吩咐?”

大约是听出了她话里佚䅿的不爽,池倾阳冷冷讪道:“你长得挺可爱,这一张嘴,怎么老是阴阳怪气的?”

谭落打了个颤,耳朵尖发热。

干嘛啊……突然说她可爱。

她的注意力全在前半句,以至于自动忽略了后半句里的嘲弄。

这时,池倾阳拿出自己的笔袋,塞进她手里:“给,我们换换。明天我用你的文具考试,你用我的,我们彼此图个吉利。”

谭落低下头,手里的黑色笔袋是牛仔布质地,方方正正,拉链上挂着一个迷你红色葫芦。

小葫芦是李淑芳去庙里拜佛时求的,说是能保佑学业顺利。她也送了谭落一个,谭落一直挂在床头。

池倾阳调笑道:“希望用了谭羲之的笔,我的字也能变得好看一点。”

谭落沉默数秒,扬起头,一本正经地问:“我记得,你用真彩?”

“也用晨光。”他答道。

“哦,”她眨了眨眼,“可我只用三菱UMN155、百乐V5、斑马BLEN、施耐德LIKE和辉柏嘉2493。”

池倾阳不懂她说的什么东西:“你在念经?”

“是中性笔的牌子和型号。”

池倾阳听了印堂发黑:“那玩意不是能写就行吗?有什么区别?”

聊到这个,她突然侃侃而谈:“我跟你讲啊,王羲之在《笔势论》说过,‘纸者阵也,笔者刀矟也,墨者兵甲也。’意思是把写字当做打仗的话,纸啊墨啊笔啊,就像武器铠甲和阵法那样重要。”

“不过么,”她叹了口气,“以你的书写水平来看,确实没有区别。”

谭落对此表示深刻的同情。

“麻烦死了……”少年稍有不快地咋舌,“你到底换还是不换?”

“换!”

她不皮了,连忙怕对方把笔袋抢回去,使劲搂在怀里:“我换。”

她不敢要池倾阳的笔,池倾阳却要走了她的笔袋。

算是小小的美梦成真。

那一秒,她没看见男生冷峻的表情柔和下来,黑眸里烁动着萤火般的微芒。

“行,我没别的事了,你走吧。”他平淡的语调和眼神截然相反。

谭落搂着笔袋走到门口,帮他带上卧室的门:“晚安哦。”

“晚安,还有——”她听见那人在屋里说,“期中考试,加油。”

她紧紧捏着池倾阳的笔袋。

像是抓住了希望。

谭落的数学虽烂,奇怪的是,她物化生都还凑合。

再加上她很爱惜自己的手,不想被文科试卷恐怖的书写量摧残。因此高二分班时,她选了理科。

如今高考改革,为了迎合3+1+2的模式,很多学校采取“走班制”。

这更像是大学了。上一堂课在A教室学历史课,下堂课又换去B教室,换了一批同学上物理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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