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对周遭发生的事似乎置若罔闻，过了很久才调整了呼吸，从浑浑噩噩里清醒过来。

“还好吗？”

他听见男人低哑的嗓子，坠着难以压抑的冰寒森然，“伤到哪里了吗，崽崽？”

“没……事。”

周一艰难应声，想要起身。

没想到林医生直接抱着他站了起来。

他平时穿着西服不显，但此时被他抱起，周一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他结实有力的手臂上肌肉隆起的弧度和力道。

这让他感受到一种压迫感，而且他从很小开始，就没有被人这样抱过了，更别提他现在是个成年人。

周一挣扎起来，“放我下……”

“地上很脏，崽崽。”

林医生纹丝不动，周一的挣扎在他怀里显得毫无作用。

“你没穿鞋。”

周一扭头看到自己的拖鞋掉到了脏兮兮的地上，不仅弄湿了，上面还沾了血迹。

其实他手上也有，而且刚才被那么恶心的手捂住嘴巴鼻子，后背还被贴着。

此时的周一一直生理性反胃，恨不得把自己整个浸泡进水里洗掉那些肮脏的气味。

林医生仿佛能看穿他所想，却没有放他下来，而是径自抱起他离开了浴室，直接朝着他住的房间走去。

他把周一直接放进了他房间里的浴室。

“你手上有伤口，不要洗太久。”

他弯下腰，和固执的低着头的周一对视。

那双湖蓝色的眼睛仿佛在此刻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不自觉让周一想要遵从他的每一句话。

“我就在外面。”

咔哒——

浴室门被轻轻关上了。

周一几乎瞬间就打开了花洒开关，穿着睡衣站在了水流下。

冰冷的水不住从头顶冲刷而下。

木木的站着的周一，过了许久才很缓慢的蹲了下去，抱住了双膝。

他那双通红的眼睛，不住有水珠滚落，却并不是眼泪。

沉郁阴霾在他黑褐色的瞳孔中浮动，透露出丝丝缕缕的自我厌恶。

“好可惜……”

他轻声呢喃。

房门外正盯着手机画面的林医生眼神幽深。

没有人知道，周一在可惜的究竟是没能捅死那个畜生，还是在可惜……自己没死成。

哗哗的水声在门内和手机上重叠，林医生沉着脸，按灭了手机屏幕。

*

周一出来的时候浑身冷得像个冰坨子，头发上还滴着水，不过好歹换上了林医生给他准备的睡衣。

睡衣意外又不意外的很合身。

周一垂着眼，坐在沙发上，任由林医生给他擦干了头发上的水，又拉着手给他被美工刀划伤的手指上药。

林医生的这间房，虽然就在他隔壁，但格局却不太一样，除了空间比他的房间大的多，竟然还有独立的卫浴。

房间里家具和物品都很少，一种极简的性冷淡风格，干净得地板都能当镜子照，非常贴合林医生这人给人的印象。

那面被开了个小洞的墙壁前放置着一个落地书架，书架上却并没有多少书，一眼扫过去看到，那些书大多数心理学相关的一些书籍。

他是个心理医生。

“要留在这里睡一觉吗？”

处理完周一的手伤，林医生开口问道。

周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右手手背上，那里一片擦伤红肿，是垫着自己脑袋不撞上水池时伤到的。

他抿了抿唇，林医生先开口，“不要紧，等下我上点药就好了。”

周一起身，“谢谢，我，先回去了。”

林医生没有挽留，看在他开门出去后倚在了门框上。

“晚上把门反锁好。”

他这样说。

“晚安，崽崽，做个好梦。”

周一头都没回，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的时候，顿了一下，反锁了。

他听不见同一时间轻响在隔壁的低语：“好乖。”

夜里并没有睡好，更没有做什么好梦。

外面好像有什么响动，像是重物被拖拽，摩擦过地板的沉闷渗人声音。

他想醒过来。

可却怎么挣扎也醒不了。

在24号公寓楼专用群里，一个幽暗血腥的画面正在对全群直播，直播名称只有两个字：处刑。

只有贫穷的周一，没有在这个群里。

第11章 故意还是无意？

夜色浓重，铁锈一样的腥气弥漫。

硬物击打着什么的声音在黑暗的深处，在忽明忽灭的昏暗灯光下不停歇的响着。

足足上百人的群沉默的观看着这一场虐杀，却没有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展开着兴奋或激烈的讨论。

原因无他，只因这次的行刑人，是一个脸上戴着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的男人。

被处刑的人现在几乎快看不出人样了，周围鲜血甚至碎肉飞溅得到处都是，那被处刑者逐渐没了声息，成为了一摊不太完整的烂肉模样。

被打断了所有骨头，血肉模糊的一只右手耷拉在镜头前，形成了一个放大的特写。

那只手仔细辨认一下，就能发现，上面好些深可见骨的，被指甲用力抓挠后留下的伤口。

那是一只右手。

白色面具的男人一脚踩在了那只手上，蹲下来，近距离出现在镜头中。

他手中拎着的棒球棍上全是斑驳血迹，甚至黏上碎肉，就这么被他毫不在意的杵在身边。

隔着屏幕，那种暴戾和血腥气依旧扑面而来。

然而屏幕前盯着看的上百号人，不敢欢呼也不敢庆祝，屏住呼吸，看着屏幕前，微微歪着脑袋注视着他们的白面具。

面具后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漆黑得像是无底的深渊，只是这么定定透着镜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一只麦色的大掌伸过来，直播镜头瞬时关闭了。

过了许久，那种被冷汗浸透后背，被死神掐住喉舌的感觉才略有缓解。

一片寂静的群里终于有了第一个发言。

“705怎么惹到先生的？”

“705那个恶心吧啦的老色鬼，惹到谁都不奇怪。昨晚他的表演看得我也是一点快感都没有，一个大男人，差点被一个小姑娘反杀，笑死！”

“看不起女人？”

“不不不，红姐我说错话了，女人牛逼，女人狠起来谁不害怕？求放过！！”

“呵……想知道先生为什么亲手执行705的处刑？”

“莫非红姐知道内情？求解！”

“我凭什么告诉你？”

群里暗暗窥屏的人集体无语。

“为了你们好，少议论。今天的狂欢到此结束，禁言了。”

果然很快就开启了全群禁言，而所有这个群刚才的聊天记录包括那一场直播，全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但依然有人抓着手机，亢奋无比的盯着这个沉寂的群聊，只等着下一次的“狂欢”开启。

*

周一觉得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里那种什么东西被拖拽，还有不停击打什么的沉闷响声在他耳边响了几乎一整夜。

醒过来的时候他觉得异常的疲惫，起身烧水，给自己冲了一包速溶咖啡。

喝完咖啡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他拿出先前的“自己”整理记录的关于公寓楼租客们的信息资料看了一遍，在写有“705住户方强”的那一页上，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昨天晚上因为应激也因为彼此力量差距，他那一刀应该捅的不深。

但是方强那种人一看就不是会忍气吞声吃闷亏的人，他就算不明目张胆的找回场子，也一定会想办法暗中报复回来。

想到这里，周一起身，翻找了一圈，没发现自己房里还有别的利器，在“把美工刀从林医生手里要回来”和“再买一把”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不知道为什么，林医生虽然每一次出现都可以说是帮了他救了他，可是周一仍然本能的觉得这个人很危险。

而且为什么每一次他遇到事，林医生总会出现得那么及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