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见舟好容易从怒火中烧里强行冷静下来，他已经穿好西裤在系皮带了。

等周一穿好转过身，看到的依然是林见舟在翻看那堆书的背影。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背影看起来有些紧绷，无端给周一一种他正在生气的错觉。

“见舟？”

冷清清的声音念出自己的名字都显得这么动听。

林见舟转身，面上笑意如常，“好了？那我们走吧。”

周一点点头，林见舟却又拉住他，给他递了帽子口罩，看他戴好，这才两人一起出了房门，朝着吵嚷的地方走去。

那是在走廊另一边尽头处。

那里已经围了好些人，议论声惊呼声中最明显的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哭天抢地的咒骂声。

“哎哟！！真是作孽呀！！怎么这样呀？？这还叫我这房子以后怎么租啊？？这杀千刀的该死的凶手就该剁碎了喂狗啊！”

这听起来应该是房东。

而一路走过去，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

即使是戴着帽子和口罩，周一也对被注视这件事感到万分不适。

好在林见舟似乎察觉了他的不舒服，尽量用高大的身躯帮他挡住了大部分的目光。

饶是如此，周一还是察觉到了两道视线。

一道特别不舒服的，黏腻恶心的视线，来自住在他左边隔壁的猥琐中年人。

还有一道，不温不火但存在感却又难以忽视。

周一忍不住看去，看进了一双湖蓝色的眼睛里。

脑子好像有瞬间的晃神，一个画面碎片在眼前一闪而过，再清醒过来，又像燕过无痕，什么都想不起来。

周一脑海里警铃大作，带着强烈的戒备仔细观察。

那是一个穿戴非常正式，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戴着名贵腕表，怎么看都和这个廉价的群租公寓楼格格不入的男人。

他长相温润斯文，气质平易近人，旁边的一个穿着暴露的大波浪长发女人假装害怕不住往他身边贴，几次妄图吃他豆腐他都只是不着痕迹而又礼貌的避开，不见丝毫愠怒。

这人从内而外，从上到下除了名贵，也很矛盾的给人半点没有攻击性的感觉。

周一却本能的心口狂跳，觉得危险。

有时候，周一这个人就是有一种小动物般的直觉。

直觉如此，他就不会去作死。

把自己乖乖往林见舟身后一躲，全当自己不存在。

却没看到看他这个动作，那名贵男人阴翳了瞬间的眼神。

林见舟护着他，在人群外围就停了下来。

走廊狭窄，站不了太多人，透过一双双各式各样的腿，周一看到了事发地，也就是这一头尽头这间房前的场景。

门是敞开的。

有一双没穿鞋的女人的脚无力的垂在门外，血水顺着她的脚腕流淌出来，染红了好大一块地面，旁边倾倒着一个盆，还有乱糟糟的洗浴用品，而门框上，门边墙壁上，依稀可见都是喷溅的血迹，还有带血的掌印指印。

稍微看一看就能推断出，这个人是洗完澡后回房间时被袭击，她想往房间跑，但被生生砍烂了脚腕，挣扎爬行时还一次次被拖出来，到死都没能完全逃进自己的房间。

光凭这脑补，就足够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而周一更想知道的是，昨晚必然闹出很大动静才是，就凭这里奇差无比的隔音，为什么他什么也没听见？

那这些同层的住户呢？

第5章 他昨晚在我房里

周一有意观察房客们。

乍一看上去，他们的反应个个符合人设，没什么异常。

房东老太太依然在那里哭天抢地的咒骂凶手，担忧自己的房子从今以后怕是要租不出去了。

大波浪/女人致力于撩拨男人，心思就没怎么放在别的地方。

猥琐中年男那双三角眼倒是频频落在地上那死者身上，却着重往她露在吊带裙外面的部位流连。

其他三两房客也是唏嘘不已直道“可怜”。

就……看似很正常。

可是，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普通人看到这么惨烈的凶杀现场，怎么可能半点害怕恐慌的情绪都没有？

是因为这是个副本的原因吗？

“好了好了别围在这里了，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房东老太抹了一把眼睛，叉着腰阴恻恻扫视了一圈所有人，“管好你们的嘴巴不要出去乱说，影响了我的生意我跟你们没完！”

众人对她的脾气性格早已经习惯，也不与她争辩。

这么会功夫，警察终于来到了现场，死者周围被拉起了警戒线，有警察分别跟房客们进行问话。

一个面容严肃的警察走到林见舟和周一面前，表示要进行询问。

周一半个身子被挡在林见舟身后，察觉到警察看过来的视线，不由得又把头低了低。

这时另外一个警察又走过来，在这个警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同时瞥了周一一眼。

警察眼神变得锐利，语气很吓人，“你叫什么？做什么的？昨天晚上十点半之后是不是去过浴室？之后的时间你在哪里？”

周一的手心在冒汗。

他知道自己开始应激了，但如果他不能好好说的话，很可能会被当成嫌疑人。

在这种副本里，被当成嫌疑人会遭遇到什么不用说也知道很不妙。

“我……我叫周一，我是，写小说的。我昨天是去洗了澡，然后，然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他的声音虽然轻，却已经在努力镇定了。

但他控制不住手心的出汗，还有那种被审视的目光锁定时心跳的骤然加速和呼吸困难的感觉。

他甚至眼前有些眩晕。

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单薄的少年一身狼狈，无助的站在光线明亮到刺眼的问询室里，落在身上的一道道视线冰冷又审视，严厉的声音充满了怀疑。

‘你说你不知情？可是所有人都在说你和那几个人关系匪浅。’

‘他们都坚称是被你欺骗引诱的’

还有无数窃窃私语。

‘长成那个样子跟个狐媚子似的，还说自己是受害者，笑死！’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也不见得多无辜清白。’

‘……’

周一藏在帽檐下阴影里的面孔一片煞白，甚至不得不用力咬住嘴唇才能让自己维持站着。

然而此时一个油腻的声音却开口道：“他撒谎！他根本没有回房间睡觉，我亲眼看见的！”

猥琐中年男的神情很得意，得意中又夹杂着深深的怨愤。

周一听见那个和问自己话的警察咬耳朵的警察低声说道，“就是他刚才说昨晚看见这个叫周一的人在死者去浴室之前也去过浴室。”

周一抬眼，“你怎么看见的？”

猥琐中年男得意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理直气壮，“老子刚好要出去放水，无意间看见的不行吗？”

周一却想到，自己昨天去往最里面的浴室，经过这个中年男房门口时或许他就正趴在门上，用他那双恶心的眼睛从猫眼里死死盯着自己的画面，心里直想作呕。

“而且你刚才本来就是在撒谎，什么洗完澡就回房间睡觉，老子看得清清楚楚，你在浴室待了足足一个小时，出来之后衣衫不整的，老子听见你根本没开自己房间门！”

周一本想反驳的话倏地因为今天睡醒时察觉的怪异而卡在喉咙里。

他知道他昨晚的记忆有点不对劲，身体也有点不对劲，他硬要反驳的话，自己又不确定。

中年男似乎把周一的沉默当成了心虚，更加得意了，阴险而又恶意的说道，“你是不是就是看上人家，所以趁夜尾随呢？结果那个可怜的姑娘誓死不从，你恼羞成怒才把人杀了？”

“警察同志，你可要好好查查，这个人整天不是躲在房间不出门，就是偶尔出门也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一看就鬼鬼祟祟，搞不好是个心理变态，一想到我就住在一个变态杀人狂隔壁，我都要吓死了，警察同志，我们这些公民的生命安全可都要靠你们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