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里泊岸(29)

作者:珩一笑 阅读记录

孟水意是应试教育下的典型,强在书面、听力,口语是弱项,愈发觉得他厉害。

柏舟替她倒了杯水,凝眸看她,“水意,跟小舅说说话,好不好?”

是求和的语气。

孟水意心硬不起来,便问:“小舅,你出过国吗?”

“大学每年暑假,都会出国学画,后来我妈生病,也带她去过欧洲。”

难怪。

孟水意说:“别说出国了,我连祁州都没出过几次。”

“这些,你想有尽有。”

她无意识地叠着桌上的餐巾,“可我没有‘有’的资本。”

小点的时候,她看到同学带一些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来学校,穿名牌衣服,她也会羡慕——人之常情。

大了,她明白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他们是Born Rich,生来就在罗马。

人间枝头,各自乘流,她改变不了,索性看淡,不去索求,不去攀比,过好自己的生活。

也不去奢想“有”什么。

这样想得通了,同学眼里的孟水意,就是淡然的。她拿第一,不是要压所有人一头,而是对学习的专注反馈给她的。

她似乎也没有羡慕嫉妒恨这样的负面情绪,也没有强烈物欲。

和她交朋友,有许多好处,不好的也有,很难深交。

所以,反而是苏蓓蓓和高宴那种性格,更受欢迎,他们更庸俗,更接地气,也更没有距离感。

柏舟曲着手指,指尖在桌上一下一下点着,不疾不徐。

他的情绪一直如此,不管遇到什么事,永远没有大的起伏,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他只需坐收成果。

不得不说,孟水意很佩服这样的人。他这辈子,会因为什么事,什么人,乱了阵脚呢?会有这一天吗?

“水意,你相信我吗?”

虽然她对柏舟了解不深,但他身上的气场,给人一种“什么都不用怕,不用担心”的感觉。

她顺着自己的心意,点了下头。

“现在说,可能为时尚早。”

他还没有从柏衡那里,取得足够的信任,这两个月只是开头,他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也许你还得等等,但你如果相信我,有一天,我可以成为你的底气。”

现在这个社会,努力很重要,可很多成功是资源做基石,他们天生起点就比别人高。

这点,柏舟比别人再清楚不过,大学系里同学,不乏家底渊厚的,他们不等毕业就出国,或者直接继承家业。

假如他不是柏衡的儿子,频繁地出国学画,哪儿来的资金?凭他自己在美术界死熬,何年何月才能熬出头?

所以,他一定会抓紧机会。

柏舟已经弄清自己对孟水意的心思,她若相信他不是画大饼,有一天,他可以助她得到她想要的。

这是他许诺她的——

想有尽有。

孟水意不禁问:“小舅,我可以知道,你之后究竟要做什么吗?”

为什么搬走,为什么不方便见她,又为什么,给她画这么大一幅蓝图。

“我姓柏,不姓路,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是什么问题?当然因为他父亲姓柏啊。她不知道当中有隐情,很困惑。

看她的反应,柏舟猜测,路漫没跟她透露太多。

他言简意赅地说:“我是私生子,本该见不得人,却正大光明地冠上父姓,是因为,我父亲从头到尾都知道我的存在。他既不能接受他的血脉流失,又没法将我接回家。”

“我要做的,不是等他们承认我,而是自己回去,让他们接受。”

柏衡和程喻茵夫妻貌合神离,鲜有人知晓,还有个柏舟。

传出去,也是丑闻一桩。

柏家好面子,把名声看得极重,除了做大的生意,闻名的还有慈善。否则,也不会迄今为止,让柏衡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

他们都知道,柏舟回去,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孟水意听得震撼,她万万想不到,柏舟有这样的身世。

“那你们为什么要搬回西潼?”

她记得路漫说的,他们原本住在祁州,后来回西潼,他母亲生病,他毕业后一直照顾她。

“我大了,我父亲原配夫人觉得我终究是养虎为患,威逼利诱,让我母亲带我离开,并要求我不再回祁州。”

柏衡没闲工夫顾全他们母子,多年来,给了一套房子,打钱供他上学。

而程喻茵给的那笔钱也不少。

路漫不欲与人争,秉着能避则避的想法,携年仅十几岁的柏舟回了西潼。

后来,他考上大学,以油画为生,路婉又重病,看似与柏家没了半分瓜葛,程喻茵也就没再找他们麻烦。

柏舟又道:“之前没想与你说,是觉得你还小……”

孟水意抢着把话接下去:“觉得我还小,不用知道这些?”

她确实没接触过这些“大人的事”,但是,“假如你告诉我,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要走的。”

柏舟柔和了眉眼,“那你不生气不难过了?”

孟水意小声说:“我就是,需要个理由,需要声道别。”

她没不记得生母,孟家和也走得突然,这些至亲的人,没有一个与年幼的孟水意告别。

她还是会失落、难过,但至少,她可以劝慰自己,早就做好准备,不要矫情了。

孟水意这个小姑娘,实在太好哄了。

你无须绞尽脑汁哄慰、弥补,只要给她一个她能接受的缘由,她会自己消化掉,即使这个过程痛苦,她也压根不会跟你耍小性子。

就像之前开解她接受路漫开始新恋情。

就像现在。

懂事得叫人心疼。

桌上那块餐巾,被孟水意叠成“豆腐块”,每道边都捋得平直。

她又拆开,铺平。

就是她无意识的动作,也很可爱。

菜一道道端上来,大碟小碟,堆满整张桌子。

这里的菜品很特别,既不是中式传统菜色,也不完全是西餐,比如有一道,剜空的橙子里,是肉质细腻的鱼肉。

或许就是所谓的创意菜。

每一道都摆盘精美,令人食指大动。

柏舟将餐碟推到她面前,“多吃点。”

孟水意抵住另一端,阻碍它的前进,“我吃不下这么多。”

“能吃多少是多少,你太瘦了。”

他怀疑她高考前几个月学习太用功,导致又掉肉了,昨天抱在她怀里,感受不到她所说的重量。

孟水意嚼着清爽的芦笋,说:“小舅,你如果养女儿,一定会宠坏。”

“怎么说?”

“你对我太好了,我爸都没有这样,我妈更是,你这样……我会想恃宠而骄。”

她说的“好”,不单是言行、物质,还有他包容,乃至纵容的态度。

孟家和和路漫都会告诉她,自己的事,自己做决定,而柏舟是:我可以帮你实现你想要的,无论什么。

柏舟笑笑,“我以为给足了你底气,你可以不光想,也可以做。”

孟水意咬着叉子,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油然而生,她知道,这话问出口,有些事,性质就会异变。

她心如悬旌,飘摇不定。

可她还是问了:“那女朋友呢?一样吗,或者,更好?”

不用纵横情场的经验,柏舟也可以听出她话里的试探。

孟水意不懂掩饰,太直白。

但他不知道,她是出于单纯的好奇,十八九岁,是对情爱好奇心旺盛的年纪,抑或是别的。

他用相仿的语气回答:“你觉得应当是怎样?”

“我不知道才问你。”

她的眼底不似往日澄澈,干净坦荡得不怕他窥见任何心中隐秘,因为她没有。现在,它有了躲闪之意。

是他想的那样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柏舟心中微微一惊,面上云淡风轻,“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看喜欢的程度。”

孟水意大脑的零件或许搭错了,所以才卡bug,因为她想得,好像全然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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