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里泊岸(90)

作者:珩一笑 阅读记录

作为助理,周濂天天跟着柏舟东奔西跑,是见惯了他的行迹——

柏舟专门请营养师, 负责孟水意的一日三餐, 还将那份价值千金的血燕窝熬了给她喝。

他如若是赶不上她下班,就另让一台车去接她。他现在不回自己家, 也不回温莱园,天天住孟水意那儿。

让她搬去他的别墅, 她不愿意,说他那儿离文创园更远。

山不去就他,他便去就山。

可以说,孟水意在哪儿, 柏舟就去哪儿。

就连工作间隙, 都要给她拨个电话, 发条短信的。

周濂时常在想,也亏得孟小姐不嫌他太黏人,果然这就是热恋期么。

祁州这几天入了春,天气不佳,气温依旧只有零上几度,雾蒙蒙的,尽是断断续续的毛毛雨。

车窗玻璃上,爬满雨线,凌乱不堪。

窗外的霓虹与路灯变成模糊不清的光斑,仿佛梦里光景。

孟水意随意抬了下眼,发现走的不是熟悉的路线,“不是回家吗?”

柏舟手托着她的腰,“是回家,回我家。”

“去你家干吗?”

“今天还没给你过生日。”

孟水意懒洋洋地趴回去,眼皮耷拉着,昏昏欲睡,“可是我想睡觉了。”

这几天加班加得她睡眠严重不足,他心疼她,都没说再要她。

连徐乾都说,他也动过转行的念头,职位升不了多高,工资和辛苦程度又不成正比,要不是为了情怀,谁还留在这行。

她大概就是为了那点情怀,想看自己的作品成为现实。

柏舟下巴蹭磨着她的鬓角,“把礼物收了再睡。”

他拿了盒薄荷糖,是他戒烟吃的,倒了两粒出来,喂给她。

孟水意的脑子一下就凉清醒了,她佯怒地瞪他,“要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你就完了。”

“你觉得它值钱它就价值连城,你觉得它不值钱它就一钱不值。”

她的好奇心成功被他勾起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姨还没有睡。

她等在门口,替她拿了鞋,毕恭毕敬地叫“孟小姐”。

无须见过孟水意,这么晚了,柏舟能带回家的女人,只有她一个人。

桌上摆着一个小蛋糕,上面插着“2”和“5”两个数字蜡烛。

零点时,他们还醒着,柏舟第一时间对她说了“生日快乐”,上了一天班,恍恍惚惚的,还以为生日都过了。

柏舟推推孟水意,“去许个愿。”

“对老天许还是对你许?”

他笑笑,“命运的事交给老天,你的事交给我。”

这样的对话,仿佛回到在渝海那个晚上,月光明亮,星子引路,他说想要她一直爱他。

孟水意闭上眼,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苍天在上,不求长命百岁,富贵显荣,但愿相伴一生,忠于彼此,忠于爱情。”

她睁开眼,轻轻吹灭蜡烛。

继而想用小勺挖蛋糕,他拉了她的手,“先别吃,跟我上来。”

他带她到三楼,那里只有两个房间,他抬手捂住她的眼,一只手掏钥匙。

她对他万分信任,听见锁舌的“咔哒”轻响,顺从他的动作,迈着步子,和他一起进去。

“水意,到今天,我们相识快七年了,那年你才十八岁。”

柏舟看着面前的画,缓缓地说着:“我像一直在爬雪山,一路风雪,一路崎岖,就算到了高处,依然高处不胜寒。”

孟水意没有作声。

“我不是一个喜欢剖白自我的人,就连我妈有时候都说,她不懂我的想法。但是很奇妙的是,你哪怕不懂,也总是站在我这一边,仿佛你就是神赐给我的一根肋骨。”

她的睫毛在他的手心轻轻地翕动,像蝶翼,嘴唇发颤着说:“你……是要……求婚吗?”

他一顿,似是没想到,她误会到这个地步了。

“不,不是的,”柏舟说,“我会向你求婚,但不是今天,我是想给你看这个。”

他放下手,光线争先恐后地刺激她的眼球,眼前有一瞬的发花,待适应了亮环境,她看清墙上挂着的那幅大幅油画。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捂住了嘴巴。

她认识它,那是当年他在天台上画的那幅。

与当年不同的是,它用画框和有机玻璃做了装裱。

墙面涂抹成浅绿色,而画面之中,也是大片大片的绿色调——

春水之上,一艘木船载着一名少女,她展臂而立,衣袂翻飞,自由得似鸟儿,背后是春色蔚然。

“这是,”孟水意看向柏舟,“我?”

“这是我们。”

“你是画了多久,为什么现在才……”

柏舟回忆着:“五年,还是六年,这期间,我只画了这一幅。”

画得太艰难了,没有空闲是一方面,每次提笔都不知如何下笔又是另一方面。

很多个失眠的夜晚,万籁俱寂,他就到这间房间来,连周姨都不让进来,也就是何无忧曾无意见到过一次。

每每看到它,都会开始想念孟水意。

思念如山洪,将他淹没。

这是他职业生涯里,画得最慢,也是最久的一幅作品。严格意义上,它才是他的封笔之作。

涂涂改改,增添细节,总觉得不够好,不及他心中的孟水意半分。

它是无数个小时,以及无数的心血所构成。

一直到如今,才终于将它送出手。

“这才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你觉得值钱吗?”

孟水意连连点头,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欲落不落的,“千金不换。”

柏舟俯低身来抱她,轻啄着她的眼皮,“水意,伊萨卡一年有一半是冬天,而我一年有三百五十天在想你。”

那寥寥几天,是他们难得能相处的时候。

孟水意主动倾过去,和他抱着接吻,眼泪终于滑落,濡湿他们微微干燥的嘴唇,咸腥弥漫。

“开心也哭,不开心也哭,不如多留点到床上。”

她气笑了,拍了他一下,“烦不烦人呐你。”

柏舟再次啮咬着她的唇瓣,继而变成大口吞噬,和她的小舌缠弄不休。

他突然松开她,弯下腰,将她抱起,放到一旁的沙发床上。

说是床,其实是沙发下有块隐藏的金属架,可以拉出来,上面放了抱枕和薄毯。看样子,是有人睡过。

“我有时就会睡在这里。”他说,“看着它。”

有时隔几个月,隔半年都不去画它,只是这么盯着看,仿佛她会如画中仙一样,翩然来到他面前。

“这幅画叫什么?”

他说:“没取,你来吧。”

孟水意注视着画,半晌,说:“就叫《春舟》吧。”

希望春天也能给现实里的他,带了希望。

“你知道水的意图是什么吗?”

她猜:“是我?”

他点点头,又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是水载着舟,也是他载着她。

然后一夕之间,她也可以将他倾覆。

她眼睛润润的,问:“要是我拿了绿卡,抛下一切,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如果你已经爱上别人,嫁了人,也许我这辈子就这么算了。如果你没有,我想尽一切办法,也会去找你。”

他回答得不假思索,听起来真像是认真思考过。

她说:“其实我也想过,等我回来,你真娶了梁倩慧我怎么办。”

“你怎么办?”

“我要把柏氏搞垮,让你喝西北风去。”

柏舟笑了,“柏家三代人积攒的家业,这怕是有点难。”

孟水意恶狠狠地说:“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发挥愚公移山精神,让你子孙后代喝西北风也行。”

他感慨:“好恶毒,还好你是我媳妇。”

她又问他:“那我要怎么把它带走?”

他反问:“为什么要带走?这个房子,画,连同我,都是你的。”

她想到什么,趿起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出去,他也不去追,反正她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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