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夏至(85)

晏斯时说:“相关领域滨城产业集群效应更好,政策支持力度也更大——我这段时间做了一些前期调研,回头把资料给你。”

闻疏白确信晏斯时不纯是“恋爱脑”,也不纯是一时心血来潮。

他一贯的性格,谋定而后动,一击即中。

显然创业这件事也是这样。

闻疏白只略作思考,便说:“行。后续我们找时间再聊吧。”

晏斯时往厨房门口瞥了一眼,看见夏漓端着装了蛋糕的瓷盘,跟闻妈妈一起走了出来。

他多叮嘱闻疏白一句:“要是我评估以后觉得你资质不够,就接受滨城那边的挖脚,仍旧上班。事情还没定,你先别跟夏漓说。”

闻疏白:“……你还要评估我的资质?”

晏斯时:“不应该吗?”

闻疏白有种服气之感。

水果蛋糕是闻妈妈的手艺,她最近刚刚开始学烘焙,对成品不大满意,是以磨磨蹭蹭半天没肯端出来。

直到夏漓尝过,一再告诉她味道真的很不错。

闻妈妈将已经切好的蛋糕放在茶几上,将银质叉子递给闻疏白和晏斯时。

夏漓知道晏斯时不喜甜食。

但他接过叉子,从盘子里划下一口,认真品尝过,评价道:“很好吃。”

闻妈妈一时喜笑颜开。

吃过蛋糕,又闲聊许久,直到过了晚上十点,晏斯时和夏漓准备告辞。

闻妈妈一直将人送到门口,殷切地让他们有空再来。

夏漓笑着应下。

回到车里。

晚上晏斯时没喝酒,夏漓喝了小半杯的红酒,不至于叫她醉倒,但酒精让她双颊持续地发热。

她外套没穿,放在了后座,此刻仅着白色毛衣,尤觉得热。

她将窗户打开一线,见晏斯时伸手要去揿引擎按钮,忽地伸手,捉住他的手。

晏斯时不明所以。

直到她发烫的脸颊,贴上了他的手背。

手背是微凉的。

当然,也可能是她的皮肤太热。

晏斯时暂且没动,垂眸看着她。

她脸颊潮红,皮肤薄软,这贴着他手背的动作,无言眷恋,叫他一时心口微痒。

他反手轻轻捏一下她的脸颊,“陪我去个地方。”

第53章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夜里深巷更有曲折幽寂之感, 几棵树木枝桠秃棱地立在那儿,凄寒萧肃。

尽头有盏灯, 灯下可见青砖墙体上钉着的蓝底白字的门牌号。

此外, 它还有一个称呼,叫桃月里。

上一次夏漓来过这条巷子,但没走进, 只在车里等着。

此刻站在晏斯时身边, 见他久久凝立,她转头朝他看去。

夜色里目光深敛, 让人看不出情绪。

终于, 晏斯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手, 将钥匙插了进去。

黑漆木门一推开, 迈过石砌门槛, 里面是两进的院落, 宽绰疏朗, 角落几丛竹子疏落有致,寒冬里犹有绿意。

这地方是霍济衷送给女儿的婚前礼物,彼时北城尚不像如今寸土寸金, 买的时候没花太多钱。现在, 同样地段已炒至天价, 还一房难求。

算是霍济衷最无心之举, 又最回报丰厚的一笔投资。

在霍青宜去世之后,此处便归到了晏斯时名下。

房间四面环抱, 一处朱窗里还亮着灯。

晏斯时解释说,有个阿姨一直住在这儿, 平日里帮忙看顾房子,打扫卫生。

阿姨应着声打开了门,几分惊诧,问晏斯时怎么突然过来,是否吃过晚饭。

晏斯时说只来打声招呼,逛一逛就走,叫她不必招待。

阿姨却出了房门往厨房去,让晏斯时先逛着,她去沏一壶茶。

问晏斯时到时候茶送到哪个房间,他随口说院子里。

晏斯时牵住夏漓的手,走往正北的房间,一边多提了一句。

阿姨是戴树芳那边一个很远的远房亲戚的女儿,老公孩子都已经去世了。戴树芳看她没着落,就给了她这个差事。

正北是客厅,开了灯,屋内宽敞堂皇,一色古色古韵的中式家具,清水白墙上挂了几副字画。

夏漓凑近去看,看见其中一副的落款与钤印,惊讶道:“这幅字是你写的!”

是稼轩的词: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夏漓叹:“写得真好。”

晏斯时看过去,一时间没有作声,眼底有暗流层涌的幽深,“是仿的名家笔迹。”

夏漓听着他脚步声走近,立在她身后,那声音很是清寂,对她说:

应该是初三那年写的,那个暑假没做别的,就在临这一幅字。

写完以后,他妈妈霍青宜叫人装裱起来挂在客厅,逢人就说是那位名家的真迹。假如别人信了,她便十分高兴,说我们家阿时今后不当科学家,当个书法家也大有可为。

那是他记忆当中,最后一段霍青宜正常且清醒的时间了。

晏斯时平静的声音里,连叹息都没有:“……后来她就生病了。别人都说她疯了。”

夏漓一震,转头看去。

他神情亦是平静。

那时候不管是陶诗悦还是厂里的人,都说晏斯时的妈妈生了病,他回楚城就是为此。

但究竟得了什么病,却都无人能说得清楚。

上回从晏斯时的话里,夏漓已隐约猜到,那不是一般意义的“生病”。

但由他亲自点明,仍然觉得心里一震。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阿姨走了过来,说茶已经送到院子去了。

院里,竹篱旁立着石桌石凳。

石凳上垫着羊绒垫子,石桌上放着茶壶与茶杯,茶壶搁在一只加了炭火的小炉子上保温。

茶壶旁几只白瓷小碟,装着果脯与坚果。

此外,石桌旁还放了一个炭盆,刚刚烧起来的,尚不够红热。

夏漓坐下,提起茶壶给晏斯时倒了一杯热茶。

他手指松松地捏着瓷杯,垂眸喝了一口,随口一提的语气:“以前经常在这写作业。”

“你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

晏斯时点头。

“……你父亲,好像不住在这儿。”

“嗯。”

晏斯时放了杯子,淡声说,那时候他妈妈霍青宜跟他父亲晏绥章经常吵架,霍青宜时常来这儿小住,他也就陪她一起。

不待在晏家的霍青宜,似乎要开心得多。

以前这院子里满是花草,四季更替都有景致,都是她费心打理的。

但晏斯时仍能隐隐察觉到她在开心表象之下的痛苦,她好似故意在用这些琐碎的岁月静好,来对抗精神内核逐渐崩塌的凌迟。

“她本科学的古建保护与修缮,梦想成为林徽因那样的建筑学家。”

但本科毕业没多久,就认识了晏绥章,并很快结婚。

晏绥章这人,富贵里浸淫出来的派头,给外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书香门第的贵公子。

他追求女人不靠手段伎俩,靠他自己都信以为真的“真心”。

霍青宜一个刚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女孩子,根本招架不住。

那时候要结婚,晏爷爷实则持反对态度,倒不是嫌霍家门第低,而是他以相人的直觉,觉得霍青宜并不是那个能扮演好晏绥章“妻子”这一角色的人。

但晏绥章执意要娶,甚而放出可以为了霍青宜放弃晏家家产的豪言。

晏爷爷最终松口。

然而他的直觉也得应验。

晏绥章最初的激情过去,便要求霍青宜更多展现她作为“妻子”的“职责”,尤其是要大度:不过应酬局上与那些活跃气氛的女人聊两句,何至于上纲上线?

三番五次,他开始不耐烦:你总疑心我出轨,我也不能白担这罪名。

晏斯时“离家出走”那次,就是晏绥章第一次与霍青宜吵得天翻地覆——晏绥章带一身酒气回家,领子上印着女人的口红印。

他那时候才六岁多,吓得不敢出房间门,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

只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错,因为他听见霍青宜气头上的话:早知道这样我根本不会跟你结婚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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