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很奇怪，我这个项目虽说创意十足前景乐观，但让C市最有名的三大集团的掌门人亲自登门拜访，还是有点不太寻常。如果只是为了项目，他们明明都可以派下属过来接洽的，根本没必要亲自前来。最奇怪的是，居然还表现得这般小心翼翼的，尤其是汪先生，好像非常担忧我不接受他的投资。

“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财务，让他把资金打给你。”

我惊讶地看着汪先生，不得不阻止道：“这个不太好吧，还没签约，有些法律程序还是必要的。”

“那你立刻打电话给你的下属，让他们准备好一切，我这就让人到菲启集团签约。”

我觉得好事来得太快太容易，总觉得有一种看不见的陷阱在等我，使我不得不谨慎道：“不需要这么着急，不如等明天吧。”

章佳明的爸爸这时帮腔道：“做生意，就要雷厉风行。菲菲，你就接受汪先生的好意吧。”

我想了下，再怎么样，钱都不可能烫手。再说，只要有罗杰在，合约细节必然可以定的清楚明白，没道理吃亏的。

于是，我打电话给罗杰：“学长，一会儿远洋集团有人过来谈投资事宜，你负责接待一下吧。汪主席现在就坐在我身边，他盛意拳拳，说今天资金就能到位，所以要麻烦你在合约上务必明确所有细节，以免双方之后的不愉快。”

罗杰是精明人，立即会意道：“菲菲，我都知道了，你放心。”

一年前，罗杰从知名的律师事务所出师归来。这个打跨国贸易诉讼胜率高达85%以上的大律师，决心不再整天和法官当事人周旋，而是回归菲菲科创，扮演商人角色。于是，菲菲科创的原CEO张君主动退位让贤，并提出召开董事局会议，商量另外一些相关事宜。经过七位创始人，也是董事会的所有成员，一起商议。大家一致同意，让罗杰出任新CEO的职位。罗杰当仁不让，并且提出组织结构调整等一系列改革措施。菲菲科创是总部，旗下分为四个子公司，一家主营“外婆牌辣椒酱”，对其可以做成的菜谱，进行收集和开发，并销售由此衍生的相关产品；一家主营手机销售，主营“小虎”六代机、“夕阳红”三代机、“商务”四代机，并不断优化和开发新产品；一家主营公司之前曾开发的软件，并接受新老客户咨询，为客户量身定做所需的软件服务；一家主营影视产业，主要对影视的后期制作进行技术支持。

如今，菲菲科创已经发展成了拥有三百多名员工的集团公司，正式注册的官方名字为“菲启集团”。名字是罗杰起的，“菲”含有发起人的名字，“启”谐音“七”暗含创始人数字；“菲启”意味着飞起、腾飞之意，寄意高远。但“菲菲科创”的牌子，依旧伫立在公司的铭牌墙上，让大家不忘创业时的初心和当年的情谊。所以，熟识的人私下里还是习惯称“菲启集团”为“菲菲科创”。

张君、黄修道，都是常务副总，各管一摊。

吴天乐，不愿理会技术以外的事情，依旧在手机销售子公司做他的技术经理。

白星儿，通过这么多年也历练出来了，成了集团的财务总监，是罗杰的得力助手。

小二子，一直给白星儿打下手，如今在财务方面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他目前在集团担任财务经理。

朱涵玉和王清，目前都在软件开发的子公司做项目经理，时常各自领导一个技术小组，完成属于自己的项目。朱涵玉的丈夫乔聪，也在我们公司工作，他是罗杰的学弟，法务这块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对妻子的工作十分理解和支持。王清的丈夫石闻，在市里的历史博物馆里做研究员，算是比较有清闲的工作，他有大把的时间做家务带孩子。偶尔，王清因为项目出差时间过长的时候，石闻就会给我打来电话发牢骚，我只能笑着安抚。

小鹿，对“外婆牌辣椒酱”情有独钟，一直坚持留在这家子公司的行政部做事，始终不肯到总部担任其他重要岗位。罗杰问我的意见，我说工作是双方合意的表达，你情我愿最重要，不要勉强他，他有他的快乐。罗杰点头表示同意。

罗杰比张君更有魄力和雄心，是很适宜的CEO人选。这一年来，公司的各项指标都在稳步向上。

罗杰处事风格，和张君不同。但有一点，是一致的，他们始终很尊重我这个董事会主席的身份。凡有大事，必定告知我，并询问我的建议。

汪先生打完电话给下属后，便没再说话。

倒是杨先生开口问我道：“家里的老人，都还好吗？我听佳明的爸爸说，你和佳明差不多每个月都要乘长途车回去看望老人们一次，来回需要十二个小时，挺不容易的。”

我对这种寒暄没什么兴趣，但念在他是投资方又是长辈，不得不应付道：“我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身体都很好。谢谢您的关心。”

大概是觉得我的回应太过简洁，章佳明的爸爸补充道：“佳明和菲菲都很孝顺老人。菲菲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对他们感情很深。她外公外婆的爱情故事，她也是在高中放寒假回到小镇的时候，偶然得知的。”

我觉得，他最后的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我不明白，章佳明的爸爸为什么要对陌生人杨先生提这样一句话呢？

杨先生看着我半响不语，稍后又开口问我：“当年的事情，你怎么看？”

我觉得，这是我家的私事，我没必要和一个外人讨论我的看法。我拿起面前的马克杯，轻轻喝了一口水，不打算说任何话。

章佳明的爸爸随即对我说道：“杨先生不是外人，他也曾在小镇上住过，了解一些当年的旧事。”

我觉得，章佳明的爸爸是在谄媚杨先生，这让我很不舒服。我压下心中的厌恶，学着章佳明平时的口吻，淡淡说道：“作为小辈，在背后议论长辈的往事未免不敬，我不想谈这件事。”

章佳明的爸爸还想说什么，杨先生却用眼神制止了他，杨先生对我说道：“你外婆把你教得很好，你是个很出色的小姑娘！你的性子更好，不像你外婆，也不像你妈妈，不用担心被人欺负！”

“你认识我外婆，还认识我妈妈？”我狐疑地看着他，他姓杨，我记得外婆从前的丈夫好像也是这个姓氏，这个人和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我就接到了罗杰的电话：“菲菲，我建议暂缓签订这个投资协议。刚刚谈判出奇的顺利。我们提出什么条件，对方都愿意答应。我为了试探他们，故意提出很苛刻的条件。他们居然也面不改色地一口答应，好似在求着给我们送钱。我觉得太奇怪了，对方应该没有理由这么做的。菲菲，出于职业谨慎，我觉得你应该和汪先生再好好谈一谈，确定一下对方投资的真实用意。”

我听到这里，不由看了对面的汪先生一眼。我突然想起，他是汪晓的爸爸！难不成他特意做了陷阱，是为了替女儿报多年前的旧仇的？所以才……可没道理啊！汪晓和秦飞结婚后过得挺好的，她应该没有那么在意当年的事情了。就算在意，也没道理派她老爸这样兴师动众的来骗我签约的！而且，还是签订这样不顾己方后续利益、好似上门白送钱似的投资协议！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好，听你的。”说完，我就挂了罗杰的电话。

很快，汪先生也接到了属下的电话。等对方汇报完情况，他就说了一句：“你们原地待命，我来和对方谈。”

挂掉电话的汪先生，和我说话的口气很温柔，甚至说得上是讨好，“菲菲，你还有哪里不满意？是不是觉得我们远洋集团做得还不够好？只要你说，我都能答应你。”

“你是汪晓的爸爸？”我看着对方的眼睛，直接问道。

对方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半天后才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