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回来怎么不说一声？”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既惊讶又欣喜, “不对啊, 你前几天就回来了？那怎么没回家住？你这两天都待哪了？”

宋也随手喊停一辆空车, 拉开车门坐上去，马路上的嘈杂声总算从耳边消失。

“还能在哪啊, 与佟知道我回来了就让我在她那住着了。”

“自己家不回跑人家那去住, 这大过年的, 多给人家添麻烦啊。”宋有福小声嘟囔着抱怨了几句，接着又惴惴地问：“小也，我去接你吧？”

宋有福谨小慎微的样子让她猛然升起一种愧疚感，她忙说：“不用了爸，我今天还有点事，明天吧，明天我自己打车回去。”

“好好好，那我这就让你姚阿姨去超市买菜，明天多做些你喜欢吃的菜。”宋有福瞬间笑开了花。

宋也客套地说：“不用那么麻烦，家常便饭就行了。”

父女俩又寒暄几句，挂断电话前，宋有福又笑嘻嘻地问：“小也啊，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宋也怔了怔。

回家的路她从小到大走过无数遍，以至于闭着眼睛，她也能找到家门。

可这话从自己亲爸嘴里问出来，她差点泪目。

忘了什么，也不能忘掉回家的路啊。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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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宋也去旁边商场给宋有福和姚阿姨挑了几件衣服，不厚不薄，开春就能穿。

出租车停在巷子口时她才猛然想起来，姚阿姨喜欢吃榴莲，于是她又步行到附近的水果店让老板娘帮忙挑选了两只。

四年没回来，本以为周遭变化会很大，然而岁月匆忙地在少年人的额头眼角留下痕迹，却没怎么改变家的模样。

在时间的冲洗下，小区已变得陈旧，但门口还是那条又陡又长的斜坡，两边还是熟悉的白杨树。

她站在坡底，静静看着坡顶，恍惚间，几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女孩儿从她身边打闹着嬉笑着跑过去，带起的风卷着地上一片落叶轻飘飘地飞起来，又落下。

依稀记得，她和周叙、猴子、与佟他们曾经也是这样闹腾，放学后结伴骑着自行车迎风驰骋在路上，不顾周围路人的目光，谈天扯地，自由自在。

那真是一段再也回不去的好时光啊。

她轻轻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那些朝气蓬勃的少年少女，早已经跑远不见了。

小区光景基本没怎么改变，只是电梯有点老化，运行时会发出刺耳的响动，等那声音戛然而止，也就意味着到地方了。

走到家门口时，她停下来，望着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有些失神。

她从来没有打听过，所以不知道周叙妈妈是否还住在这里，不过看这门框上贴的对联和倒放的福字，大概率是换了一户人住。

正发呆，那扇门竟忽然开了，紧接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拎着一袋垃圾从里面走出来，猛然看到外面站着个人还吓了一跳。

门打开又关闭，根本不给人留下多看一眼的机会，宋也伸出手，想抓住点什么，等反应过来，又自嘲着垂下去。

她在期待什么？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又是宋有福在催了。

她深呼一口气，按响门铃，很快，宋有福将门打开，笑呵呵地把她迎进屋。

刚进去她就看见餐桌上摆着一桌子好菜，只是瞧着没了热气，想来是做好很久了。

远远的，她还看见厨房里一道忙碌的背影，那是她的后妈姚阿姨。

当年和钟艳离婚后，宋有福除了这处小区房其余什么都没要，夫妻间的共同财产除去给宋也留下的一部分，剩下的也都几乎给了钟艳，基本上和净身出户没什么区别。

他们分开的第三年，也就是宋也上大三的时候，某天晚上，宋有福忽然给她打电话，说他认识了一个很善良很投缘的女人，俩人已经相处有一段时间了，他想把她娶回来，问宋也同不同意。

宋也没说什么，只告诉他，只要他过得好就行。

姚阿姨也离过婚，有个儿子留给前夫了，她和宋有福都是二婚，所以领证后并没有大办，只是两家人坐在一起简简单单吃了顿饭。

不同于钟艳的暴躁易怒，姚阿姨温柔得像水做的，特别会照顾人，还烧得一手好菜。

当初见她第一面时宋也就忍不住想，别说她爸了，若换成她是个男的，这么好的女子她也想带回家养着。

等姚阿姨在厨房里忙活好，宋也把礼物送给她，不知是高兴的还是怎么的，姚阿姨脸有点红，看起来容光焕发，好看极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宋有福拉着宋也东聊西聊，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姚阿姨时不时帮他们弄水果剥坚果，基本处于听的状态，偶尔露出欣慰的笑，间或夸奖宋也两句，仨人之间倒颇有些其乐融融的感觉。

许久没回来，宋也起初还有些拘束，万幸她爸自带话痨技能，有他不断地找话题，至少气氛不会太冷。

差不多吃饱的时候，宋也有意无意地问一句：“我刚才看见对面一家换人了，周……许阿姨她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我想想。”宋有福歪着头思索片刻，“好像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来着，我也忘了，不过大概就是你最后一次回来过年那会儿，你走之后没多久就有几个人过来，说是搬家公司的，把他们家里的东西都搬走了，再后来过了没多长时间，对面那一家人就住进去了。”

宋也垂着头，嚼饭的动作越来越慢：“爸，昨天我在南公园见到许阿姨了。”

宋有福直愣愣地瞧着她，飞快地眨眨眼睛：“哦，她经常在那附近，好像在等什么人。”说完欲言又止地叹一口气，“小也，你和周叙……”

“爸。”宋也抬起头打断他，“明天元宵节，我陪您过完节，后天就走了。”

“什么？后天就走？”宋有福皱着眉，手里的碗搁在桌上，“不行不行，这也太匆忙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都还没住几天呢，再说，我还想让你姚阿姨帮你物色几个跟你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儿，趁现在回来了你跟人家好好见见面，有合适的就赶紧定下来，你也老大不小了……”

提起见面，宋也就想起来上次那个奇葩的相亲对象高医生，她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得了吧，经人介绍的都是些不知根不知底儿的，压根不了解人本性到底怎么样，我还是自己看着来吧。”

“我还不了解你，说是自己找，一到了那边忙起工作来，你就又把这事抛到脑袋后面了。”宋有福越说越着急，“唉，你看楼上的阿蔡，人家已经跟男朋友订好婚了，你再看看你，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

宋也被催得急了，只好像姚阿姨求救：“阿姨，您看我爸，我这才回来，坐得还没俩小时，他就急着把我往人家家里赶。”

姚阿姨笑着把一盘洗好的提子放在爷俩中间，拍着宋有福的肩膀说：“行了老宋，现在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又不像咱们那个年代，到了年纪就得谈婚论嫁的，真要说起来，小也过完这个年也才二十六周岁，不急。”

宋有福看了看偷笑的宋也，无奈地叹一口气，“那你现在还跟你那个高中同学在一个公司上班吗？”

宋也被问懵了：“哪个高中同学？”

宋有福说：“叫什么放那个。”

“您说薛放啊？”这什么记性，宋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跟您说多少遍了，人是大明星，我是小编辑，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可能在一个公司上班。”

宋有福颇有些捕风捉影的功夫在身上，闻言又不死心地问：“经常听你提起他，以我多年的经验来说，这小子估计是对你有点意思……对了，你之前不还说读书那会儿他帮过你好几次吗？”

不等宋也回答，他又自我肯定般点点头，“我看这小子恐怕是早有预谋，唉，可惜了，人红是非多，他要不是明星，你爸我还真想撮合撮合你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