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语(50)

作者:青炽 阅读记录

大厅人来来往往,不少人戴着口罩,边走边咳嗽,也有独自一人输液的人聚着吊瓶,动作缓慢的走进卫生间。舒悦在凳子上坐了几分钟,起身离开医院。

西药的副作用就是犯困,舒悦强撑着眼皮,坚持到小区门口。

“回去好好睡一觉,吃过晚饭再吃药,不然伤胃。”周叙言叮嘱,“外卖记得点清粥。”

舒悦接过他手里的药袋,“嗯。”

没有多余的话。

周叙言眉头拧起,目送她走进小区才转身回车里。

车内空调开着,周叙言拧开保温杯的盖子,视线触及杯口的口红印稍顿,脑海浮现舒悦的模样。

生病发烧时的舒悦像进入凋谢时期的花,眼皮恹恹地,无精打采,但还是倔强,桃花眼漉漉,仿佛起了一层水雾,烧得有些难受时她呼吸明显变重,说话也带着鼻音,又沉又稠。

周叙言指腹摩挲着淡淡的口红印,眼睑微动,将盖子重新拧回去。

舒悦回到家,药效上来很快沉沉地睡去。发烧时睡得并不太安稳,她几乎两个小时就会醒来一次,然后又接着睡过去。

房间暖气开着,她起了一层汗,裙子贴着脊背,不太好受。舒悦捂着有些重的头坐起来,到客厅接了杯水,手机呼吸灯闪烁着,她摁开。

有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来自陈雯,一个是陌生号码。

她私人手机极少有陌生来电,舒悦猜测是哪位合作商引荐的客户,回拨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一个相对熟悉的声音。

“喂,舒小姐吗?”

是小区的保安。

舒悦蹙眉,“嗯。”

保安哪来她的号码。

不等她问,保安已经自动解释,“舒小姐,这里有位周先生找您。”

舒悦重新接了杯水,等着那边人说话。

“醒了?”清沉低哑的声音落进耳朵。

找她的周先生,除了周叙言又能是谁。

舒悦:“嗯,有事吗?”

周叙言:“好点了吗?”

舒悦:“嗯。”

周叙言不在意她的冷淡,“我买了粥,让保安给你送上来?”

舒悦眼帘微垂,“你等在保安亭就为了这个?”

“没你允许,我不能贸然上来。”

舒悦感觉刚好一点喉咙又变得难受,“我自己下来拿。”

挂断电话,舒悦套上外套下楼。

天已经黑下来,空中挂着零星的星星,穿过林荫小道,远远便看见等在门口的人。还是白天那身打扮,头发被冷风吹乱,但依旧挡不住清冷遗世的气质。

舒悦远远望着他,腿像不听使唤,站在原地不再上前,看着他迈步朝自己走来。

他走得不快,但胜在身高腿长,很快便到她面前,手臂抬起,手背覆上她额头,“没那么烧了。”

舒悦躲闪不及,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收回手,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不忘叮嘱—

“粥有点凉了,记得用微波炉热一点,不需要热很久,三十秒就够了,吃完饭等十分钟再吃药,睡前再用体温计量□□温。”

他事无巨细,挑不出半点毛病。

舒悦没接他的东西,只是问,“周叙言,你现在做这些的意义是什么?还想要治疗我?”

周叙言手顿住,“不是。”

“那是觉得愧疚?”舒悦继续问。

周叙言垂眼看她,几番犹豫后还是选择说实话,“一部分。”

话落,他看见舒悦眼底的情绪褪得干干净净,冷漠到极致,周叙言心蓦地一痛,上前半步解释,“我承认有一部分是愧疚,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

舒悦站在青石板的台阶上,“那主要原因是什么?”

她听他解释,但周叙言却沉默了,舒悦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路灯,风吹动花草的阴影在地上轻轻晃动,有落叶被卷起,吹到两人脚边。

她抬脚踩住,干裂的树叶登时四分五裂,风再一吹就飘散。

许久没听到他的回答,舒悦自嘲的笑笑,从他手里接过塑料袋,“谢谢周教授的关心,我先走了。”

不只是回去,而是真真正正的离开,从他的世界离开,从他们的关系里离开。

周叙言看着她后退两步,退到一个圈外面,退到另一个世界,周叙言几乎是慌乱的,恐慌的伸手去拉她,但这次舒悦都躲开了,他抓了两次,都没抓到。

掌心的空落如一把很钝很钝的刀割着他的心,周叙言好似也生了病,双腿如有千斤重,但仍追上去想要拉住离开的舒悦。

舒悦走得很快,到后面几乎在跑,周叙言跟着追,就在快要追到时,面前忽然多了一道铁门。

“咔哒”一声。

铁门落锁,将两人隔绝,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舒悦。”他嗓音沙哑,“别—”

别退出他的世界。

舒悦却只是看着他,然后慢慢拉开距离,无视他的请求和挽留,“就到这儿吧。”

就到这儿吧。

再纠缠,就没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银河

周叙言好似瞬间遭受酷刑, 心脏被无数的蚂蚁啃噬,一点一点的,无措、慌乱各种熟悉又陌生的情绪涌上来, 最后都随着舒悦的离开化为空白。

“舒悦。”他唤她。

舒悦脚步停了停, 头顶灯光晃了眼,她被刺得眯了眯眼,拎着塑料袋的手指收紧。怕自己心软, 她加快脚步,在走到电梯口时身后响起沉闷地脚步声。

“舒悦。”

周叙言追了上来, 拽住她。

他是知道铁门密码的, 人脸识别也一直没删除。

舒悦下意识要挣开,却被拽得更紧。

“放手。”

周叙言看着她,黢黑的眸倒映她的模样, 好一阵, 他垂眸, 似彻底妥协, “我该怎么做?”

舒悦看着他,没明白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周叙言松了些力,但仍没放开,“我该怎么做,我们才能不这样?”

该怎么做, 她才能不这样竖起浑身的刺。

他声音很低很沉, 像从很远的地方漂泊归来。

“我骗了你, 我做得不对, 但我现在做这些不是想要治疗你, 我想要弥补, 弥补我们之间的关系。”周叙言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 “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我,但能不能,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舒悦没见过这样的周叙言,向来清冷骄傲的人弯下脊梁,气息落在耳边,如沙摩挲在心尖。

舒悦移开视线,笑得轻快,“弥补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想怎么弥补?我又怎么知道你现在说这些话的真正用意是什么?是不是另一种想要安抚我情绪的策略?”

“不是—”

周叙言想解释,舒悦却不想听,径直打断他,“周叙言,你在我这里已经不值得信任。”

如风雨摧城,巨浪淹没城市,也将他掩埋。

周叙言心口泛苦,但如今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所有苦果都是他该承受的。是他辜负了她所有信任,才让彼此走到这般境地,不管他说什么,在舒悦那里都会自动归为谎言,想要治疗她情绪的谎言。

声控灯到时间自动熄灭,周叙言握着的手下意识收紧,咳嗽与高跟鞋踩压地面的声音同时响起,灯重新亮开,铺洒一地炽白。

周叙言仍然没松手,继续未说完的解释,“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觉得真真假假,我想要治疗你说了一些谎,但有一点,我从没骗过你。”

他凝望她,“我跟你在一起,是自愿的,没有任何第三方原因,也是真心的。”

舒悦愣了愣,在触及他目光又敛下所有心绪,“这些已经无所谓了。”

无所谓了。

无所谓了。

周叙言喉咙如被灌了热油,一句话说不出来。

在舒悦眼里,一切都无所谓了,那他还可以怎样?

他再也无法挽回。

周叙言心脏如被针扎,每一寸都深入骨髓。

舒悦挣脱开他的手,怕他再追上去般,又补了句,“周叙言,你该是个极其体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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