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东西……”话没说完就被许柠打断。
“东西放班级吧,我还有事,先挂了,拜拜。”许柠说完后,飞快挂断了电话,她怕再多说几句,就要忍不住了。
黎嘉誉愣愣地听着那边一片忙音,心中涩然。
也许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呢。
他这样想着,安慰自己,回到班级将许柠的东西放在她的椅子上,却意外看见她书桌上被字典压着的一摞情书。
未经允许触碰他人的物品是不好的行为,何况是情书这种私密的东西。
黎嘉誉别过眸子,脑子怎么想的是一回事,手怎么做的又是另一回事。
他推开压在上面的字典,将情书拿起来,却发现触感有点不同寻常。
反过来一看,背面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数学公式。
许柠是把这些情书当成了演算的草纸……
黎嘉誉将它们一张一张翻过去,难以自抑的欣喜如日升朝阳似的漫上心头。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的情书会被当作草纸写满后丢进垃圾桶,大家的都是……
他把情书放回去,因为过于激动,将它们碰洒了一地,又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嘴角的笑容压制不住。
他一直以为许柠当时讨厌他讨厌的不得了,所以才会那么对待他的情书,原来不是。
黎嘉誉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高兴,激动,庆幸,很复杂。
他一张一张把散落的情书整理好。
16年的夏天,在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和滴滴作响的仪器声中,他确诊了双相,紧接着苏酥和黎化云带着三个孩子搬到国外。
黎金沛几乎都住在度假岛上,所以空荡荡的别墅冰冷彻骨,从昨天的太阳升起,到今天的太阳落下,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
一切都昭示着,他是不被爱的,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那是一段极其混乱的时期,黎嘉誉还在跟所有人做抗争,包括他自己,他给黎化云夫妻打了无数个电话,表示自己可以继续学下去,请老师们回来吧。
他以这种方式想要再次获得关注,电话打到黎化云夫妻厌烦直接将他拉黑。
他无比地渴求有一个人能爱他。
许柠就是他觉得也许会对他好的人,因为那个女孩对谁都笑眯眯的,很多人都喜欢她,她会帮助任何有需要的人,从不拒绝。
黎嘉誉把求救的手伸向她,给她写了一封情书,这是他人生第一次鼓起勇气,犹豫了很久才敢落笔,明确表达自己想要什么。
但是最后,那封情书却被当作演草纸丢弃在垃圾桶中。
他等了很多天,等到的却是这种令人心灰意冷的结果,但他不是那种我既然表白了,你就应该识趣接受我的类型,他权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目光不再为她停留。
黎嘉誉回想起来,当时他对许柠,其实并不是什么喜欢,是溺水之人侥幸瞥见了一块浮木,试图追逐中,却发现这片浮木离他太遥远,遂而放弃。
他将字典重新压在整理好的这摞情书上,素白的指尖抚落上面的浮尘。庆幸当时的情书没有落款,也庆幸许柠当时没有心软,而是直接撕碎了他的念想。
不然他那最不堪回首的半年时光,就要赠与给她了,这是莫大的拖累,也会是她百十年人生里最少不经事时的污点。
现在就很好了,是朋友。
他在逐渐成长,现在为止已经攒下不少的钱,等到上大学,他就去创业,会尽快成为一个对她有用的人。
许柠挂断电话后,白濛发来消息,说买完日用品送上去了,现在在大门外等她。
ICU不允许陪护,他们两个回家去找银行卡,为缴费做准备。
一路上兄妹二人谁都没说话,沉默着进了家门,钥匙落在柜子上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惊醒。
屋子里黑漆漆的,许柠开了一盏低瓦的小台灯,冰箱里没什么易腐烂的东西,她将家电的电源都切断。
“你去找吧。”白濛示意她,然后疲惫地坐到椅子上。
家里的户口本房本和银行卡她都知道在哪儿,从白儒林的床头柜里取出盒子时,许柠目光不经意落在床边的药瓶上。
还是那个雪白的药瓶,没有任何标识,她拿起来,木然地摇了摇,哗啦哗啦,里面只剩下两三粒。
她的感情猛然决堤,连忙将药瓶放回原处,快步走出去,她看到白濛原本笔直的身体显得有些佝偻,在灯光下格外单薄。
白濛面前是一张表单,他听到许柠的脚步声,失神的目光才从表单上挪开,待许柠在他对面坐定,他将表单连带着一支笔推过去。
“N市交换生申请表”几个字赫然入眼,许柠不明所以。
“填了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