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颊在虚化，一双眼睛完全失去了眼白，像是染了浓墨，嘴巴张开时，舌头又细又长，上面生着许多绒毛，密密麻麻排列着，像是大型猫科动物舌苔上的倒刺。

苏离脊背一凉，陡然发现，自己深陷在浓雾里，周围静谧无声，唯有短促的风声，一点一点剐蹭着她的耳蜗。

“你是什么……啊……”

小男生像是一只跳蛙，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苏离下意识用手腕去挡。

“砰──”

一朵纯白的花朵在她眼前炸开，变成怪物的小男生血肉模糊地从空中坠落。

纯白的花朵从空中悠悠飘落，回到了苏离的眼角。

苏离大口喘息，眼底盛着惊惧一瞬不瞬地盯着怪物。

“噹──”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钟声，响彻天际。

苏离后退几步，雾气稍微退散了些，露出了些许建筑。

中古世纪的建筑，尖顶的教堂，行色匆匆的修女们，都是透明的形状。

苏离头好痛，她蹲下来，双手抱着疼痛的脑袋，意识混混沌沌。

空气里漂浮着女人渗人的笑声──

“谁？”

苏离惊呼一声。

女人只是笑，笑声忽远忽近，像是将她层层环绕。

“你是谁？”

苏离强忍着不适，睁开迷离的双眼。

浓雾里，少女撑着黑色的伞，从夜色深处走来。

是她。

苏离揉了揉眼睛，上次在体育馆门口就见到了她，可从没看清楚过她的长相，苏离向前一步，冷声质问，“你到底是谁？”

少女轻轻笑了笑，“我是你呀。”

“什么？”

雾气在她周围散去，少女的脸赫然出现在苏离面前。

秀气的眉，明媚含着水雾的眼睛，小巧的鼻尖，殷红饱满的唇。

特别熟悉的一张脸。

是她每天在镜子里都能瞧见的容颜。

这是……她么？

不。

还是略微有些差别的，这个诡异的少女，比她个子高一些，身材丰满一些，同是乌黑的眼睛，少女的眼睛明显色泽更深，含着勾人的欲念。

女人味十足。

少女贴了过来，苏离下意识避开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喂，我是你啊！你忘记了么？”

苏离静静地盯着少女的眼睛，少女浅浅一笑，乌黑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嘲弄。

“不过，我现在觉得你真的很碍眼。”

少女半趴在她肩头，苏离冷声喝止，“走开。”

“喂，怎么办呢？虽然我是你的一部分，但是我瞧见你跟L在一起，就非常非常生气。”少女亲昵地贴上她的脸颊，一副很忧愁的模样，“所以，为了L，你去死好不好？”

“别碰我──”

少女掐着她的下巴，苏离被迫失声，少女低头看了眼她手腕上的水晶玫瑰，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

她去勾苏离手腕上的水晶玫瑰。

指尖刚碰上去，就像是被火灼烧了一样，立即缩了回来。

少女狠狠地扼住苏离的咽喉，苏离冷漠地瞪着她，少女轻笑，“很生气是么？别生气，一会儿会有更好玩的东西给你看，你猜猜看，L能不能认出你来？”

苏离错愕了几秒，认出她来？什么意思？

少女猛地推了她一把，苏离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彻底抽离。

她被锁在了浓雾里。

地上静静躺着她的身体。

少女朝她微微一笑，变成了一滩流动的水雾，侵入到她体内。睁开眼，苏离看到了陆零，不断有怪物在他脚下化作一朵朵纯白的花，她被少女侵占的身体正软绵绵的躺在那里，手腕上是刚才故意造出的血痕。

苏离勉强打起精神，用力拍打着雾气织就而成的空间球，“陆零！我在这里！”

空间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叫了许久，也无人回应。

她像是完全被屏蔽在世界之外。

苏离手指微微蜷缩，隔着雾气织就而成的空间球，她看到陆零将少女抱在怀里。

少女双手搭在他肩头。

他低下头，少女红着脸吻上他。

他似乎愣了下，尔后，重重地回吻着她。

苏离怔然地望着他们，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骨碌碌地落了下来。

她用手背抹了抹脸颊。

好笑。

真的太好笑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她跟陆零的关系本来就不明朗，她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而掉眼泪？

陆零他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喜欢，陆零他……

等等！

苏离霍然想到了什么。

陆零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喜欢，陆零他怎么可能会那么温柔地对待别人？

苏离飘飞的理智瞬间回笼。

她闭上眼睛凝气静心。

等再睁开眼睛，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