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双眼茫然望着空中，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他，我见过的。万年前，他曾和另外两个年轻人从我身上走过，那时我还是一座山，神识将开未开……”

七巧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姥姥你说什么，你说的是顾队？”

姥姥却回过神来，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整张脸上泛起即将死亡的青白色。作为曾经的山鬼，只要脚还踩在山上，他很难真正地死亡，几百年前也正是凭借这一招骗过了燕赤霞。没想到顾慎独的攻击太凌厉，即便已经大死一次，残留在体内的灵气仍在无休无止地破坏他的内脏，更何况他的内丹已经被取走。

原来这次并不是死里逃生，而是回光返照。

姥姥不想死，他还有太多太多的欲望没有满足。他将贪婪的目光移到七巧身上。凭七巧的机灵劲儿，换了以前怕是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可是现在她整个心神都被牵扯到姥姥刚才说的话上面，急不可待地追问。

“姥姥，你快说呀，你几万年前见到的人，是不是就是顾队？”

姥姥咳着嗽，“你过来点，我告诉你！”

七巧不疑有他，凑身接近，姥姥猛然运起全身仅存的力气，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张嘴覆盖在她的嘴上。七巧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姥姥嘴里传来，丹田里的妖丹被扯得不断往上，生生地疼！

姥姥不仅要吃了她的内丹，还打算将她整个人吸干！

七巧惊骇极了，她拼命地反抗挣扎，可姥姥的手如同铁钳一般，她根本摆脱不了他的掌控。七巧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越来越少，妖丹也缓缓上升到了胸口，心中涌起一阵绝望——

就这样了吗？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睁开眼，多看一眼顾队，就算死在他的手下也好。

不，我不能死，我还没杀了许星辰呢！如果不杀了她，她一定会继续缠着顾队！没有人，没有人可以跟顾队站在一起！

濒死之前，七巧不知哪来的力气，反手插进自己背上，硬生生地，一寸一寸地，将那根还未完全长成的拗筋抽了出来！

好疼！剥皮拆骨般的疼痛！

可是七巧已经完全忽略了这股疼痛，她费劲地抬起手，挥动拗筋，无比狠辣地抽在了姥姥身上。

“啊！”

姥姥发出一声凄厉怪异的痛呼，元神遭到了完全毁灭性的攻击。若是平常，这根拗筋尚未炼成打神鞭，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如今他是强弩之末，根本受不起哪怕一点点的摧折。

他的手抽搐着，终于无力地垂下，彻底咽了气，元神也灰飞烟灭。

七巧无力地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新鲜的空气涌进来，肺部快要爆炸似的，背部更是疼痛难忍。她赶紧将拗筋放回背上，那拗筋像是自己有生命般，潜回了皮下肌肤。

她一边喘息一边回忆着姥姥刚才说的话。姥姥说，万年前见过顾队，那顾队肯定活了不止一万年了，原来他真的是神，她心中最高不可攀的神祇啊……

七巧贪婪地用力吸了几口空气，仿佛那里面还残留着顾慎独的味道，苍白的脸上涌起奇异的嫣红。然而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又走进来两个人。

七巧一惊，心中半是不甘半是绝望。不论她怎么挣扎，难道都逃不过一死吗？

她没有力气抬头，耳边听到一个沙哑性感的女声说，“啧啧，这地方可真恶心，黑山老妖死了？”

声音里满是嫌弃。

有个随从打扮的男人走过来，检查了一下黑山老妖的尸体，发现七巧还活着，将她翻了过来。

“主子，这里有个活口。”

七巧竭力抬眼看向那人，对方也正笑吟吟地看过来。她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妙目，开口问道，“汪可呢？”

七巧猛然如同醍醐灌顶，猜到了这人必然就是姥姥口中的主人，露出谦卑的神情，“回禀主子，汪可逃走了，姥姥也被他杀了。”

女人声音带笑，走到她面前蹲下，“你认得我？”

七巧乖巧道，“姥姥提起过。”

女人说，“看来姥姥很喜欢你。”

话头一转，“那你陪他去了吧。”

女人说完就要站起，七巧一惊，赶紧抱住女人的脚，“主子，七巧不愿跟随姥姥，想跟随你！”

女人挑起眉头哦了一声，重新蹲下来，伸出拇指擦掉七巧脸上的血迹，七巧微微垂眸，却又抬起睫毛偷偷看对方——姥姥说过，这个角度的她是最美的。

女人果然来了兴趣，“真是只有趣的小狐狸。”

她站起身，招呼身边的随从带上七巧，“走了，回去吧。”

随从迟疑，“那汪可……”

女人冷笑，“这个时候肯定已经逃回聊斋镇了，我哪里还动得了他。办事不力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