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10)

“比如做//爱,对吗?”林唯一嘴角浮出一个嘲讽的笑,配上那苍白的脸庞和一头散在枕头上的黑色长发,竟是分外妖冶,他迎着父母目瞪口呆的表情,继续说道,“移植后我就能做//爱了,可以和人结婚生小孩,林家就再也不用担心绝后的问题,你们这庞大的商业帝国也会有人继承,对吗?”

单文晖也在病房里,听到这句话后,很识趣地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那一家三口。

看着神神叨叨的儿子,邹敏心力交瘁:“唯一你为什么总要这么想?我告诉过你我们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林唯一直视着她的眼睛:“从来没有?我亲耳听到的。”

林海东说:“你曲解了我们的意思!”

林唯一笑了笑,说:“我的心脏负担不了性//行为,只有心脏移植后才有可能正常做//爱,承受得了性//高//潮对心脏的刺激,这种浅显的意思还能怎么曲解?我告诉过你们我没想要做//爱,我更不希望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的器官。我不怕死,那是解脱,这样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

他脸不变色心不跳地与父母讨论“性”这件事,搞得林海东和邹敏两张老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又因为他话语里再次透露出的厌世情绪,使得邹敏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边哭边说:“唯一,你不可以再说这种话!爸爸妈妈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健康地活着,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

“健康?”林唯一再次冷笑,懒洋洋地收回视线,“这个词这辈子与我绝缘,你们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就等下辈子吧。要我说,当初,你们就不该把我生下来。”

林海东和邹敏心情复杂,林唯一的心脏有问题的确是在邹敏怀孕时就已被查出,只是因为当时夫妻俩求子多年,邹敏吃尽苦头才怀上这个孩子,根本不舍得打掉,便听从医生的建议,打算等生下孩子再做治疗。

邹敏想不明白,心脏移植手术发展到如今早已不是疑难杂症,别的病人忧心供体,忧心昂贵的治疗费用,忧心手术能否成功,抗排异会不会太过痛苦,而林唯一不愁供体不愁钱,还有最好的医疗团队为他服务,明明是大好年华,却死活不肯做移植,似乎对活下去没有半点期望。

邵骏院长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心血管外科专家,操刀心脏移植手术已有二十多年,柳叶刀下成功案例无数。十几年前,邵骏还是主任医师时,就建议林唯一做心脏移植手术,说移植是针对林唯一病情最好的办法,没有之一。如果不移植,林唯一也许活不到成年。

当时林唯一才九岁,还是个懵懂的小孩,对于心脏移植手术,他非常期待,一点都不排斥。

遗憾的是,因为某些客观原因,移植手术被迫推迟到林唯一青春期发育后才能进行。谁都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随着林唯一从孩童长成一个少年,他的观念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开始极度排斥移植。

现在他已经二十二岁,早就过了邵院长建议的最佳手术时间,依旧倔得像头驴,急得邹敏恨不得把他绑上手术台,又知道这样的做法弊端众多,即使手术成功,林唯一也有可能选择自我了断。

所以,这些年来,全家人都在变着花样地劝林唯一接受手术,林唯一的立场却从未动摇,说不做就不做,打死都不做!

他这个“死”可不是打嘴炮,邹敏知道,她的宝贝儿子是真的会去寻死。

林唯一需要休息,暂时还不能出院,探视过后,林海东夫妻无奈地离开医院,只留单文晖和护工在病房陪同。

单文晖让护工去外面待着,自己岔着腿坐在病床边,问床上躺着的人:“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做移植?”

林唯一说:“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做。”

“你不想活下去吗?”单文晖想不通,“又不是什么风险很大的手术,别人整个心肺系统都能一块儿移植,你就是个单心脏。”

林唯一笑得古怪,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不想活。”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家又不差钱。”单文晖试图用身边人的经历给林唯一讲道理,“我以前当兵的时候有个战友,有一次我们练跳伞,这人点儿背,落地时没找准方向,摔断了尾椎骨,弄得后来走路都不利索,退伍后找不到工作,也找不到老婆……呃,他那方面有了障碍,没法过夫妻生活。这人现在唯一的收入就是部队给的补贴,都这样了,人家还好好活着呢。”

林唯一不为所动,问出另一个问题:“跳伞刺激吗?”

“废话。”单文晖失笑,“问这干吗?你又不可能去跳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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