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燃(60)
姜雪恨恨瞪着她:“你拿了多少钱?”
周曼丽没说实话,只说了一半的数字,但也超出了姜雪的想象,她震惊又愤怒,“把钱还回去!立刻还,马上就还!”
“拿都拿了,怎么可能还回去。”周曼丽扯着嘴角道,“这本就是他欠你的。”
姜雪咬着嘴唇,脸部肌肉抽搐,一时找不到话回怼。
周曼丽看着她又说:“人的良心和愧疚会随着时间减弱的。沈知燃也就在这最受谴责的时间里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但那些女生根本没有良心,你心里清楚的。”
“你胡说!”
“否则你为什么表现出最恨他,而不是那五个女生?沈知燃可没碰你一根头发。”周曼丽洞察人心,很老道地开口:“因为只有他还有点良知,让你的怒火有发泄的出口,尽管你心里明白他也有点冤。可真正的坏人谁理你?让你怨都怨不着。”
“看着好了,再过两年,他也不会心甘情愿掏钱了。”周曼丽说。即使知道沈知燃无辜,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加害者,但却是受害者的救命稻草。
现实总是残酷又血淋淋的,姜雪所有的愤怒和无助,最终只能自己消化,她哭到岔气都没人管。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道理,最坏的人永远最逍遥。
*
初澄怕奶奶进出门时摔着,请了工人来修补门前的台阶,却不想清晨还是晴空万里,到了傍晚又乌云密布。
她悠闲坐在院子里看书,在想要不要把新的水泥用塑料布盖住,郑娟打来电话问她一天一夜不回家想干嘛。
初澄皱了皱眉,“我在燕家巷陪奶奶,明天回去。”
郑娟叫嚷道:“说了你两句就不回家,真是越长大本事越厉害了,你在威胁谁呢?”
初澄无奈叹气,却也只能解释:“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想静一静。”
她在电话那头嘀咕着什么,似乎在跟初建波埋怨:你的好女儿,真是气死我,初建波说了什么,初澄没听清,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一脸烦躁地躲到阳台抽烟去了。
郑娟又跟初澄交代:“你明天早点回来,我和你爸有事要出门,你弟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初澄把电话挂断,平静的心情荡然无存,把书撂下,去厨房准备晚饭。
一通忙碌之后,她忘记了本来要做的事,一直到睡前,听见雨滴打在玻璃上“啪啪”作响,才想起来水泥可能会被大雨冲掉。
她赶紧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到门口把台阶盖住,又拿了个红色的塑料桶挡在那,怕有邻居不小心踩踏。
路口灯光微弱,雨幕漆黑深不见底。
她在纷杂的雨水声中分辨出脚步声,沈知燃撑着伞缓缓走过来,在门前停下,但他好像没有看见她。
初澄不知道他为何这副样子,半开着门,等了片刻不见他离开。
“沈知燃?”她只好叫他的名字。
“你在?”沈知燃如梦初醒。
“你刚才没有看见我吗?”
沈知燃当然看见了,也一直在看她。干净的校服,漂亮不染纤尘的长发,她温柔俯身,和他记忆力很多次都是重合的。
“你刚刚在干什么?”沈知燃明知故问。
初澄小心地站在门里,怕被屋檐下的水滴打湿裤脚,“刚砌好的台阶,我怕被雨冲坏了。”
他脸色木然,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是不屑勾勾嘴角,“几块砖而已,又不值钱,值得你半夜跑出来?”
初澄下意识反驳:“不值钱就不用爱护了吗?”
“你总是有很多道理。”沈知燃把伞丢了,来到她家屋檐下,在裤兜里摸烟盒和打火机,打火机出不了火,烟也湿透了,拿出来的一瞬间就断掉了。
初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闻到浓烈的酒味,“快点回家去吧。”
“你为什么总是把我赶走?”沈知燃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里有委屈和怨怼,但瞳孔却幽深狠厉,“你很讨厌我吗?”
初澄实话实说:“你喝酒了,我有点害怕。”
“哦。”他很听话地离她远了点——回到雨里,不在乎地笑笑问她:“这样呢?你感觉好受点吗?”
“沈知燃你醉了,你快点回家吧。”初澄此时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有些恐慌,她此前只是在安静地睡觉,思考明天该做什么,过着的始终是无波无澜的生活,最大的事情也不过是跟妈妈顶嘴。
雨越下越大了,那把伞被丢在地上就再也没有被捡起,又被风吹到墙角。沈知燃抹了把脸上的水,眼眸暗淡无光,却死死盯着她,“你昨天为什么问我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