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开头,看见了台子上林葵的iPad。
那个iPad亮着屏保,屏保是黑夜中的大熊,还有他。
小姑娘火烧屁股一样啊了声,扑过去把iPad紧紧抱在怀里。
程霆笑了。
他叩叩桌台:“解释一下。”
“熊,熊熊好可爱!”女孩的胸口起起伏伏,柔软从坚硬的iPad边缘溢出。
程霆慢悠悠踱步,去窗边看那株海芋。
林葵拽了下耳朵:“真的是觉得熊可爱。”
“我也不错。”他抚了抚花瓣,看着她,这么低声说了四个字。
阿德虽然憨又抠,但他有句话说对了——
没办法,程哥太帅了。
此刻,林葵觉得地板烫脚,几乎要站不住——
没办法,程霆太帅了。
当他这样站在大雪纷飞的窗边,像只湿漉漉的大狗狗,专注地望着你,没有一个女生能不为之心跳加速。
“把好朋友照片当屏保啊?”他还在说话。
毛茸茸的女孩放弃了解释。
空气中,响起男生的笑:“哦,那你真的是把我当很好要的朋友呢。”
圆乎乎的小姑娘缩成一团圆乎乎的小肉球。
他不逗她了,过来扯人家的麻花辫:“好饿。”
那么,这颗小肉球颤悠悠放下iPad,严严实实盖住保护壳,化悲愤为力量,叮叮当当搞了一桌饭菜,企图堵住小阿弟那张要命的嘴。
并且确定,他不生气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不生气了。
·
这顿饭,程霆教会了林葵怎么喝酒。
他们将酒冰镇,选透明的郁金香酒杯,带着下酒菜挪到铺地毯的地板上,只亮一盏小夜灯,放一部电影。
林葵经过程霆的同意,挑了一部恐怖电影。
没有那些无聊的酒桌文化,程霆说,酒,要慢慢品,像你的面包,急不得。
他捻着酒杯,轻轻碰了碰她的,清脆当一声,酒液在杯中晃动,杯壁淌下水珠,浅浅抿一口,让味道充斥口腔,再顺着喉咙滚下。
淡淡的酒精令人微醺,气氛正好,电影里的恐怖画面与气泡一起,令林葵感到了很难言说的满足。
原来喝酒是这样的,与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学着他的样子,举起酒杯,轻轻与他相碰,仰头咪一口,随着电影咯咯笑起来。
电影很吓人,这个女孩却并不害怕,她说她刷遍了世界各地的恐怖片。
程霆说她老鼠胆子,不怕鬼,却怕人。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默默看着她,看她喝完一杯,再给她添上。
他对电影没兴趣,电脑放在腿上,低头看着什么,T恤领口很宽,肩胛骨顶起布料,时不时拿起杯子,仰头喝酒时,喉咙上的小疙瘩一滚一滚,下巴锋利得像刀切出来的。
正在播放的电影被摁了静音,毛茸茸一团蠕动着凑过来,呼吸已经带了点酒气,娇憨问他:“程霆,你在看什么?”
“论文。”
“谁给你的呀?”小姑娘的头发蹭在他手臂上,很痒。
她不知道,她只是问了一个很普通的问题,但在程霆这里,千帆过尽。
“随便找来看看。”
林葵的意识有些些混沌,但她很清晰地知道,程霆变得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以前他不会捧着电脑敲代码,以前他不会主动去看专业论文。
一切从他说要帮她修米老头那天开始。
女孩小动物似的挨着他,不看电影了,看他的电脑。
“信道极化……一种对称二进制无记忆信道构造容量实现码的方法”她嘟哝着,太生涩,眉头不自觉蹙起,摘要都没读完。
而程霆,以一种意外的目光看向她。
这是一篇全英文论文。
林葵迎向他,在莹莹的屏幕光下,认得他眼中的赞许。
就有点骄傲——
“外婆教我!”
“外婆上过女校,还留洋!”
“外婆还会俄语!乌拉!!”
她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衣服与他的衣服摩擦,自然卷撒娇似的缠着他手指,等她停下来,唯有雪声簌簌。
他们看着彼此,明明家里很温暖,却在心底眷恋对方。
女孩抱着膝盖,小声问:“Arikan是谁?”
“不是看得懂?”
“每一个字都懂,连在一起就是天书。”
“你的手机是宇通吧?”程霆问。
“嗯!支持国货!”
“宇通最近给他颁了个奖。”
“为什么?”
“说来话长。”
女孩期待着。
“要从另外一个人说起。”
“我想听你说。”林葵给他端酒杯,让他润润喉再说。
程霆从电脑里调出另外一片论文,小麻雀朗读:“A mathematical theory of communication?”
程霆又调出一本书籍的电子档,她看了看,唯一的不同是标题的第一个单词从A变成了T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