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徒劳地翻遍了储藏间, 最后呆呆蹲在地上。

又是这样……

外婆陪伴的日子也是这样, 突然就结束了。

这好像是上天的旨意。

程霆在外面叫她：“林小葵, 你这个汤放盐了吗？”

林葵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炖了一锅汤。

她跑出去，站在锅前突然又想不起自己要做什么，慢半拍抓起盐罐, 又放下。

程霆在她眼前挥挥手：“发什么呆？”

小姑娘躲闪着：“没有……”

她低着头，一会儿后缓缓抬起, 大大的眼睛安静地看着这个家。

厨房里有程霆装的灯，他钉了一排架子给她放模具，桌上的干花很好看, 楼上的小孩在笑, 风敲打着窗, 不知谁在问春天什么时候来。

小鹿似的眼睛最后停在程霆脸上。

他在笑。

一切美好到林葵放不下。

女孩揉了揉眼睛, 指缝被沁湿，再也忍不住。

吓到了一旁的程霆。

她问程霆：“为什么会是我？”

她问：“为什么我会像怪物一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觉得林小葵好可怜, 心疼得直哭。

程霆想碰她，她躲开，说我舍不得你, 又很想外婆。

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从来没有对外婆这么抱歉过。

“那就留下来。”

对于林葵，他从不开口挽留，他对她的尊重超过了他的介意。甚至已经准备好了那一天的到来, 这是他第一次试图留下她, 因为她说她舍不得。

“那就留下来, 林葵。”程霆低语着，“你不是怪物，是他们错了，不是你。”

“做蛋糕的面粉没有了……”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程霆没有抱她，手在背后攥拳，从小到大，没有那么害怕过。

害怕真的失去她。

“我能弄到面粉，填满你的储藏间，你不要停下来。”说到这，他顿了顿，压抑着心里的情绪。

“死了就一了百了，只有留下的人会痛苦。”

这句话，没有人比林葵体会的更清楚。

但她不敢轻易做决定，一边是多年夙愿，一边是她人生的意外，都很重要。

·

当天晚上，程霆将林葵送到外婆房间门口，两人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在门口克制地道晚安，分开睡。

两个那么要好的人突然很生疏，林葵默默接受，乖乖在门口挥手，保证好好睡觉，保证不会哭，等门关上，她慢慢滑到地上，一个人哭到半夜。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而程霆，在卧室里给程兰打了个电话。

兰姐拿乔：“哟，太阳打天边出来了？”

“帮我弄点东西。”程霆说。

程兰嗬了声。

听着就是没商量。

程霆耐着性子：“面粉，高筋底筋和中筋，黑麦粉和T65都要。”

“神经病啊！”程兰根本听不懂，也想不通他一个电工要面粉干什么。

“我现在是在求你。”程霆靠在窗边，小区的灯不知为何，没从前亮了。

程兰就有点被吓到，程霆是什么人她太知道了，没见他求过谁。

但兰姐拿捏阿弟很有一套：“现在什么世道你不清楚？我没门路，也不会帮你。”

程霆同样知道程兰在S市有多神通广大：“你想怎么样？条件随便开。”

“你心里清楚。”

程霆：“……”

“你必须跟我走。”程兰说：“阿道，我不会让你继续留在那里。”

·

程霆在窗边站到半夜，微弱的月光照在他手臂上，他在上面找寻适合的位置，不是很顺利，其实压根不想把她文在身上，更想将她留在身边。

失眠一晚的人清晨熬粥，单腿靠在料理台前，沉着脸搅拌锅里的米花，林葵听到动静开门出来，徘徊在墙角。

直到程霆回头看她。

眼睛肿成核桃的女孩怯怯地问：“程霆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程霆把火转到最小，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说：“我没有生气。”

林葵的手在身后捏一下，捏一下，声音带着哭腔：“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希望你有足够的空间，那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决定。”

“我……”

“老周走的前一天，我们只是意见不合吵了一架，以前我们做项目天天吵架，我不知道那时应该抓住他。”程霆突然提起从前，“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死，我很自责，但我不愿意原谅。认识你以后，我理解了那种绝望。”

程霆说：“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很幸运，能再有一次抓住生命的机会。”

小姑娘的鼻翼呼扇呼扇。

“别哭，眼睛还要不要？”

“程霆。”肿桃子细声细气，“你可以抱抱我吗？”

“过来。”他张开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