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182)

秦继勋与魏德昌相视一眼。

“德昌,他若问你,你知道如何说吗?”

秦继勋问道。

“我就说路上风沙太大,迷了路,只好往后撤。”

“他不会信。”

魏德昌满不在乎,“我管他信不信?反正回都回来了!”

秦继勋向来严肃的面容上露了一分笑意,他伸手拍了拍魏德昌的肩,随即转过脸看向徐鹤雪:“倪公子,咱们这一局全看沈同川,我不会轻易放弃。”

“将军心诚至此,一定金石为开。”

徐鹤雪朝他颔首。

秦继勋与魏德昌二人很快带着亲兵离开军营,风沙卷起倪素的发丝轻拂徐鹤雪的长巾,他抬手想碰,却见自己的身形忽浓忽淡。

“快进去。”

倪素回身,将他推到营帐中。

徐鹤雪踉跄后退,手中的长剑破碎成莹光浸入他的身躯,帐中灯烛灭尽,比外面要晦暗一些,一双手倏尔环住他的腰身,令他稳住身形。

“你难不难受?”

她担忧地问。

“还好。”

徐鹤雪几乎已疼得麻木,听见她的声音,他下意识地答了一声。

倪素将他扶到床边坐着,看他整个人像是裹在极淡的雾气里,她生怕他又碎成一团莹白的光,便立即道:“你就在帐中待着,我现在就去玛瑙湖给你取露水!”

可话音才落,她又想起他们之间的那道不能分离太远的禁制。

“一起去吧。”

徐鹤雪说。

他可以在人前隐去身形,化为淡雾,牵扯她的衣袖。

倪素“嗯”了一声,一点也不想耽搁,找来一个瓦罐便想走,坐在床上的徐鹤雪一双眼将她看得不太真切。

“快走啊。”

倪素有点着急地催促。

“你的头发还没梳。”

徐鹤雪咳嗽了两声。

倪素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必管它。”

徐鹤雪眉目清寒,闻言也没有过多的情绪表露,只是轻抬起眼睫,片刻,朝她招手:“过来。”

倪素立即走过去。

“我帮你。”

他说。

倪素愣了一下,说了一声“好”,在他身边坐下。

他苍白修长的指节穿过她丝缎般的长发,即便有些看不真切,他依旧能将她的发丝整理得很好。

“好了吗?”

倪素抱着瓦罐问。

徐鹤雪取下自己发间的木簪,簪入她的发髻间。

“嗯。”

晦暗的光线,朦胧的身影。

她转过身,一张脸在他眼中其实也不够清晰,他神情冷静地盯着看。

“看得清我吗?”

她忽然问。

他一顿,“看不清。”

倪素“哦”了一声,又转过身去,徐鹤雪也看不太清她在做些什么,但他习惯安静地等待她。

直到,她忽然转身,

低头不知在什么东西上吹了吹,一簇火苗倏尔燃烧。

刹那令他眼中神光明晰许多。

焰光映照她的脸。

梳着男子的发髻,眉眼秀净如水,却又颇添一分英气,她手中握着那支火折子,对他笑了一下:“小进士将军,现在呢?”

第75章 破阵子(二)

火折子的焰光骤然湮灭, 帐中晦暗而静谧,徐鹤雪迟钝的五官显露不出太多的表情,犹如一捧无法融化的山上积雪。

倪素脸颊微鼓, 正欲再吹燃火折,却见他身上忽有莹尘倏尔炸开, 幽幽浮浮,像一颗颗被朔气吹起的雪粒子。

“怎么会这样?”

倪素吓了一跳,忙掀开他的衣袖, 腕骨光洁而冷白,并无剐伤显露。

“……没事。”

徐鹤雪拉下衣袖, 稍稍侧过脸。

莹尘并非只有在他受伤时才会出现, 晒月亮的时候它们会出来涤荡尘垢, 他心绪波动的时候它们亦会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而动。

他失去血肉之躯, 亦很难再用人的方式表露自己的情绪,莹尘无声承载了他的情绪外化,亦令他有时萌生出一种剥离出另一个自己的错觉, 以最冷静,最克制的情态去冷眼旁观那个自己的沉沦。

就如此时,他冷眼旁观着自己的莹尘, 因为她的一句调侃而像一簇烟花似的炸开在她眼前。

“我们还是快些走, 否则日光出来,露水就晒干了。”倪素将火折子收回怀中, 一手拿起瓦罐,一手扶他起身。

“倪公子。”

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倪素与徐鹤雪几乎是同时听出那是段嵘的声音。

“您托将军找的那两个人, 我已经着人将他们带过来了。”

段嵘话音才落,听见里面的步履声近了, 他一抬头,却见掀开帐帘的,是梳着男子发髻的倪素。

“倪姑娘!”

裹着斗篷,遮了脑袋的青穹一见她,便唤了一声。

他们父子两个就在段嵘后头不远处,倪素一见他们,便露出笑容,随即又对面前的段嵘作揖:“多谢段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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