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春光(22)

作者:桃吱吱吱 阅读记录

垂眸看弟弟绯红的脸,不知怎么,盛穗忽地想起今晚的周时予,冷白肤色上也泛着不自然的薄红。

不安地点开对话框,她发现两人最后一次对话,还是她下车上楼前的报平安。

向来秒回的人,直到现在也杳无音讯。

或许只是在忙吧。

盛穗自我宽慰着,不愿承认她整晚光顾自己吃饭、都没察觉男人生病。

许言泽一睡就是两小时过去,直到护士来换第三瓶药才悠悠转醒,睡眼惺忪。

见弟弟脸色好转,盛穗请护士给许言泽量体温,果然下降许多,估计输液完回家睡一家就能退烧。

时间已过深夜十一点半,盛穗晚上还没打长效胰岛素,转身看向弟弟:“我有事要回家一趟。”

除却一日三餐前要注射短效胰岛素,一型糖尿病患者每天还要注射定量长效胰岛素,以控制血糖飙升。

盛穗一般是晚上十点打长期胰岛素,药放在家里,今天是临时出状况,才拖延到将近凌晨。

她本想拜托肖茗把药送来,可时间太晚人已经睡着,盛穗打过三次电话后不忍吵醒朋友,现在见许言泽明显好转,才提出要回家。

她承诺道:“我半小时内就回来,你一个人可以吗。”

“早都说没事,”许言泽挥手让她回家睡觉,“你别再来了,我打完吊瓶自己回学校。”

盛穗不可能不管弟弟,拜托值班护士和热心大姐帮忙照看,起身快步离开。

下车后她一路小跑上楼,急促喘气地爬上四楼,双腿发酸。

一型糖尿病患者剧烈运动容易低血糖,盛穗从包里摸出巧克力豆放进嘴里,飞速回屋找胰岛素笔。

打针时她太过着急,匆匆拔出针头,几滴细小血珠也跟着滚落,渗在她奶白色的针织衫衣摆,瞬间晕开。

丢许言泽一人生病在医院,盛穗心有愧疚,顾不上处理衣服,柜子里拿过毛毯就又匆匆跑下楼,打车去医院。

行至一半路程时,她接到刚下飞机的母亲电话,语气焦灼:“言泽退烧了没?点滴你没给他打太快吧?”

“点滴降速了,我走的时候烧还没退——”

“他没退烧你就走了?”盛穗话没说话,于雪梅就迫不及待地打断她说话,“我不是让你照顾他,你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他身上没钱又生着病,一个人万一出事怎么办?”

封闭车内空间有限,女人尖锐的斥责声久久回荡不散,连开车的司机大哥都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人。

目光谴责,无声控诉着她的自私。

耳畔母亲的埋怨不停,盛穗咬着嘴里软/肉,看向不远处的建筑低声道:“......我马上到医院。”

可不可以,不要再喊了。

“妈妈好不容易拜托你一件事,你怎么就不能上点心——”

“我走的时候,他体温是三十八度二。”

递过五十费用下车,盛穗关上车门朝医院小跑,急促呼吸在寒风中不住颤抖:“回家是因为我也有病,我需要打针。”

余光看到一抹熟悉身影,她脚步一顿,看着母亲在医院不许停车的正大门下车,飞速朝急诊室跑去。

“......刚才是我语气不好,”电话里,于雪梅边跑边飞快解释,“对不起啊小穗,但妈妈最难的时候,是许叔叔救了我,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你一直都是乖孩子,能体谅妈妈心情的对不对。”

盛穗在医院门前放慢脚步,怔怔望着急诊室大厅外的电子时钟,耳边是母亲愧疚恳切的道歉。

时间正好走过零点,来到新一天。

今天是她生日。

急诊室内忙乱吵嚷,盛穗孤身一人站在大厅门口,不断有人行色匆匆经过她,也无人在意她存在。

不远处一道嘹亮哭声脱颖而出。

盛穗闻声看过去,见到生病的婴儿在护士臂弯中哭闹不止,直到重回母亲拥抱,才抽噎着停下。

是啊,哪有孩子不眷恋父母的气味和温暖怀抱。

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最后盛穗没再去照顾许言泽,只是抱着毯子站远一边,看正厅长椅上的于雪梅给许言泽披上外套,又递给他刚买还热乎的瘦肉粥。

平日向来叛逆的少年,也难得听话的乖乖喝粥。

那里已经不需要她了。

盛穗低头看还在通话的手机,知道母亲早就忘却听筒另一端的人还在等她说话,挂断。

看着屏幕倒影她满是疲倦的脸,前额泛起细汗,发丝凌乱地粘连在侧脸与耳边,盛穗忽地无奈笑了笑。

27岁的开场,就要这样狼狈不堪么。

有人急匆匆喊着接过而来,盛穗后退让出位置,转身,目光精准就落在角落的熟悉身影。

任由周遭纷乱扰攘,男人双手抱胸微阖着眼,靠着椅背长腿交叠,脖颈的冷白肤色爬上一层薄红,大概是不想被人认出,低头带着黑色口罩,黑色风衣盖在身前,病中丝毫不减矜贵温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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