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只想出嫁(16)

因为皇帝从不曾临幸她。

或者说,从不曾临幸任何的嫔妃。

少年天子看上去温润宽厚,连说起话来都是春雨沥沥一般的调子,却每每夜里到她的寝殿,抱着一堆的奏章,批阅到天明。

明融兰什么法子都试过了,掺了药的汤水熏香,轮番上阵,只求皇恩一夜,她腹中的孩子快要瞒不住了。

每次皇帝都只是浅笑着看她,淡然一笑,喝下她给的汤水,闻着她掺了料的熏香,却从无任何的反应。

明融兰开始害怕,她自小被左丞相精心培养,到这会儿如何看不出这少年天子,并不如她父亲说的那样宽厚有余能力不足。

她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只好想办法弄掉肚子里的孩子,否则月份一旦大起来,通奸之罪,不仅她活不成,牵连明家是必然。

可是千辛万苦命人弄来的堕胎药,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保胎药,明融兰尤记得,那天皇帝亲自带着好几个太医来,轮番给她诊了脉,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却听皇帝说,“好生照顾朕的皇子,不得出任何的差池。”

于是她便这样,怀着野种战战兢兢地成了明妃,不敢告诉任何人,不敢再出现在皇帝的面前,每一天都像是头顶上悬着铡刀,日日夜夜,没有一天能够安生地睡去,生怕皇帝一声令下,她和孩子包括整个明家,就要被处死。

可是这样的日子,一过竟然也过了三年,她顺利产下了沁儿,到如今沁儿已经三岁,她也渐渐明白,皇帝不杀她,是用她和孩子,来做挡箭牌。

当今天子从不曾临幸嫔妃,明融兰不住大胆地猜想,或许皇帝是个天阉。

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局势,她确实可以苟且作为遮羞布活着,只不过她的沁儿长大了,父亲又因为她许久不曾传出有用的消息而放弃了她,明融兰真的怕了!

她曾经悔过,悔过同那暗卫的苟且,悔过当初没有一狠心撞在桌子上,葬送掉这不该降生的孩子,可是生出了沁儿,这孩子同她日日生活在一起,乖巧得要命,每天奶声奶气地叫母妃,明融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块经年溃烂的心病,日复一日地病入膏肓。

未曾生下来倒也罢了,是个孽子倒也罢了,可一切都是她的错,她的沁儿有什么错?!

前些日子她派人送信出去,说是想要回一趟明家,她准备摊牌一切,向向来疼爱她的母亲求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至少救救她的沁儿,作为皇帝的遮羞布存在的孩子,将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可是明府并未回信,她三次命人带给父亲的书信也都石沉大海,她已经彻底被放弃了!

明融兰如何能不着急!

她动用了这么多年能动用的所有能力,还包括仗着他人不知她已然被父亲放弃的名头,才想方设法地推动这次进献美人的事情。

这些美人原本都是父亲准备着给她,要她在合适的时间送与帝王,用于巩固宫中地位的,当然是自小教养,奉她为主,为她马首是瞻。

明融兰当然不指望这些美人能够勾搭上皇帝,帮她固宠,她根本就无宠可言,她就是个苟延残喘在宫中的摆设罢了。

她大着胆子冒着风险将人弄进宫,不过是为了设法救她沁儿出火坑,她被放弃,已然无路可走无人可用了。

明融兰虽然已经料到会惹得皇帝震怒,皇帝从当初带着太医诊断出她有身孕之后,这两年多,从不曾找她多说过一句话,没有威胁,没有挑明的言辞,只是让她顶着明妃的身份,战战兢兢地活在这明庆宫之中。

如今这是皇帝第一次这样直视她,第一次除了那浅浅的,却森寒到令人齿冷的微笑之外,露出类似愤怒的情绪。

“朕一直觉得你很聪明。”

银冬松开她的下颚,明融兰嘴唇颤抖,她生得极好,美艳不可方物,又不失名门淑女的矜贵,即便是孕育了一子,却也只是更添风情,这样的美人儿,这样梨花带雨的哭泣,换成了其他男人,必然心肝肉都碎了。

但是这样的妙人儿,落在银冬的眼中,却同看着这屋中的桌椅没有两样,甚至还不如这些任意摆放的死物件来的让他舒心。

“陛下!”明融兰大着胆子,伸手抱住了银冬的小腿,“陛下,求陛下……”

明融兰泪眼滂沱,知道自己这般,是求猛虎怜惜幼兔,简直笑话。

这个看上去宽厚软弱的少年天子,这几年间不仅悄无声息地肃清了所有忤逆他的朝臣,就连她父亲,也从未曾在他的手下占到过便宜,一再地损兵折将。

现如今整个朝堂。已经没有人会再说天子宽厚有余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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