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秀(5)

小葱火速下台调整设备,聂峰则去拿备用的话筒,唯有楚独秀留在舞台上等待。

场面一片混乱,台下窃窃私语。

楚独秀从没料到这种情况,被迫独自面对全场的观众。舞台光晒在脸颊上微热,连带酒液在体内发挥作用,让她如发烧般晕晕乎乎,整个人踩在云端上一样。

她如今形单影只,跟台下数张神态迥异的面孔对视,忽然领悟小葱表演紧绷的缘由。这种被审视的目光过于难熬,观众的冷漠如灼人烈焰,现在还没过去一分钟,她体内水分就要被烤干,恨不得化为枯木焦土。

必须得设法自救,不然她要尬死了。

台下还在骚动,直到有人发声。

“没事,屋漏偏逢连夜雨,游戏上分网不行,这都是生活常态。大家不要着急,给演员一点时间,也给我一点时间。”

清晰的话语,平缓的口气,没用话筒放大音量,但节奏却张弛有度,准确无误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

众人原本百无聊赖地等待,闻言望向台上的楚独秀。

“因为我人是站上台了,精神却还留在观众席,我需要一点时间思考,为什么是我站在这里。”楚独秀面对众人视线,努力让声音不要发飘,无奈地耸肩,“起码你们是幸运的,随机抽一名观众分享尴尬,最后却没被叫上台,不像我,对吧?”

场内响起善意的笑声。

观众思及她的处境,瞬间就被逗乐,气氛松快一点。

楚独秀被此景鼓励,波动情绪逐渐平复。

“我敢发誓,他刚才点我的时候,你们其他人都松了口气,这位大哥立马跷二郎腿不紧张了……”她伸出一只胳膊,在半空中挥了挥,模仿小葱选观众,“如果话筒那么快修好,没准等他讲完我这段,又要高喊‘举起手来’,再叫一位观众上台,像不像警匪片的经典桥段?”

“我就是电影里那个倒霉蛋,被人从一群人里挟持出来。什么叫绑架式脱口秀,就是你觉得不好笑,立刻让你做人质上舞台,等开放麦结束,才会将你放开。”

楚独秀拍拍胸膛,故作轻松道:“所以别太着急,大家稍安勿躁,脱口秀可能是冒犯的艺术,也有可能是犯罪的艺术,怕你们待会儿像我这样,也会遭遇绑架,突然下不了台。”

此话一出,全场哄堂大笑。

没人料到楚独秀会开口吐槽,也没人料到她麻木的神情,居然能产生滑稽的喜感。

谢慎辞见状怔然,没再前往聂峰的方向,反而停步打量台上人。

女生五官秀气、皮肤白皙,细软长发被灯光照成栗子色。她说话时不紧不慢,面庞线条有点紧绷,明显状态别扭生涩,但配合她被困舞台的现状,反而让笑料更上一层楼。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葱也听到抱怨,他搬来吧台高凳,安抚道,“您先坐一会儿!”

话毕,他听到聂峰呼喊,火急火燎冲下台,跑着去拿麦克风。

舞台上出现凳子,楚独秀顺势坐下。

前排大哥刚被她点过,干脆不再跷二郎腿,提议道:“不然你讲吧,你比他搞笑。”

“大哥,您就那么不喜欢他吗?”楚独秀诧异地望对方一眼,“他刚才问您做什么工作,您当时说不想告诉他,现在又讲这么杀人诛心的话。”

大哥坦荡点头:“对。”

“不至于,给我个面子,平时不吃小葱就算了,台上可以有点葱味儿。有些人天天喊着踩烂世界上所有香菜,也不会真去拉踩叫香菜的脱口秀演员。”

没准是观众有所放松,不似开演前心神警惕,她随口调侃两句,又换来一轮笑声。

吧台边,女老板望着泰然自若的楚独秀,懵道:“我天,这些是现挂?”

众所周知,开放麦是打磨段子的地方,脱口秀演员都会提前写稿,有时候背不牢,还拿手机上台,但楚独秀什么也没带,看上去相当老练。

谢慎辞陷入沉思,也分不清这是演员的控场表演,还是观众间松弛闲聊,主要她抛梗举重若轻,对答极为流畅自然。

酒吧内活跃起来,后排有人高喊道:“讲一段——”

他们误以为她也是演员,现在萌生好奇,起哄让她先讲。

楚独秀懵道:“我讲么?讲什么?”

“随便讲!”

“介绍一下自己!”

室内空间本就不大,接二连三有人搭话。即使没有话筒助力,依旧能听得很清楚。

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楚独秀有些亢奋,只觉双颊发烫,胆子变大不少。闲着也是闲着,她在怂恿之下,当真思索起来,寻觅合适的素材。

片刻后,她开口:“其实我特别怕脱口秀互动,尤其表演开始前热场那段,总要点几个观众问答,比如‘您是做什么的’、‘两位一起来的吗’、‘你们是什么关系’,让我这种没工作又单身的大学生很无助,担心演员觉得我生活无聊,我拖累了对方的喜剧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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