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蜜罐(17)

这是陈家的管家,常年服侍在陈大当家身边。

金长明暗自叹气,以前进陈家,以为是份肥差,自打陈展星入狱,他才知道什么叫棘手。他拧拧鼻梁,打起十二分精神:“你好,陈管家。”

陈管家面容严肃,目光锐利:“金律师,陈大当家想见一见你。”

金长明:“好。”

陈管家:“今晚有空吗?”

“有。”就算没空,金长明也会挤出时间来。

陈大当家,大上海叱咤风云的人物。他建立的云门,如今是三大帮派之首,而且,他是法租界的华人委员。

别人一听到帮派二字,会觉得领军人物肯定是彪悍大汉。

陈大当家的面相很清秀。衣着简洁,马褂的领子高高立起,袖子宽松,长袍上绣着若隐若现的金丝线。

金长明毕恭毕敬,他与陈大当家见面的过程很简短,总共三个回合。

陈大当家第一问:“他要延期,你知道吗?”

金长明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知道但没阻止,不正是律师失职吗?

陈大当家第二问:“他为女人去的?”

金长明还是沉默,是或者否,估计陈大当家已有答案。

“你拦住他。”陈大当家说话常有颤音,并不细弱,很像是临战前的克制。

“是。”然而金长明拦不住陈展星,也劝不了陆姩。他一个听命办事的工具人,面对东五山的那对男女无能为力。他苦恼地又拧了拧鼻梁。

唯有在东五山之外努力一把了。

又到了陈展星去东五山劳作的日子。

他见到铁网就会想起,陆姩在铁网的另一边,给他展示一片雪白。那一天,他在浴室里狠狠搓自己的兄弟,足有二十分钟。

这会儿,男人们说起对面的女人。讨论最多的,是一个新来的美女。

陈展星望过去。

人是美的,比陆姩更丰/满。

陆姩太瘦了,下巴尖尖,锁骨清晰。

聊着聊着,一人突然说:“C307怎么在太阳底下越晒越白了?皮肤晶莹剔透,要发光啊。”

另一人说:“你以为她是电灯泡啊。”

听见C307,陈展星才提了提神,目光追随而去。

陆姩穿着宽大的囚服,蹲在地上除草。她被一米多高的杂草围住,更显娇小,像极了一只小小的流浪猫。风卷起她的袖子,肤白如冬雪。

陈展星忍不住,拿出一支烟。

旁边一人赶紧过来,擦上火柴,为他点烟。他恭敬地说:“陈哥,你快要出去了吧?”

烟丝点燃,冲进鼻腔的味道缓和了陈展星的火气,他吸一口烟:“嗯。”

那人谄媚一笑:“我也快了。陈哥,出去多关照关照我呗。”

陈展星懒洋洋地靠着树:“我再住几个月也无妨。”

“陈哥……”那人的笑脸僵住了,“不是吧,你喜欢上东五山了?”

“我有罪,要赎罪。”烟雾里的眼睛藏起了陈展星所有的情绪。真是可惜,假如这里不是监狱,他猜那个女人会主动来献身。毕竟她擅长美人计。

他叹一口气:“太可惜了。”

第13章

东施效颦,愚不可及。

“我也有罪。”冷不防地,旁边响起一道细细的声音。

这是废话,没有罪的人谁上东五山。

说话的人是钱进。今天他干活很卖力,说起话来总有点哀怨的调子。

陈展星抽了一口烟,问:“什么罪?”

钱进停下劳作,他的身体重心靠在手里的铲子上:“我突然发现,我是一个无情的人。”

四周静默数秒,之后爆出哄堂大笑。

“以前不知道,你这么会说笑话。”有一个男人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钱进的性格在这一群人之中最是懦弱畏缩,所有人都当他是一个软柿子。

钱进辩解说:“你们不懂。”

“我们当然不懂。”那人继续笑,“我们没听过谁因为无情,要来东五山赎罪的。”

听着众人的嘲讽,钱进不作声,索性又到陈展星的面前当狗腿子:“陈哥,我的活干完了,我来帮你。”

陈展星乐得清闲,他抖了烟灰:“巡捕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事?”

“哎?”钱进有点受宠若惊,他以为陈展星不关心他的一切。

陈展星当然不关心,只是聊点有的没的,降降心火。

陆姩离得较远,见到她的人,他燥火爆发。见不到人,他被撩着走,去哪个方向都跟无头苍蝇似的。

“我的前女友失踪了,当巡捕告诉我这一消息的时候,我发现我不是很关心。”钱进仿佛陷入回忆,“我从学生时代认识她,我读的不是书,而是她。我和她一起之后也有过美好回忆。我竟然不关心她了。”

“哦。”陈展星心不在焉,眼睛又飘向了铁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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