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蜜罐(77)

客栈的设施比较简陋,两台电话机都摆在一楼的服务台。陆姩给张均能报平安。

他笑着:“听你的声音,比在上海的时候要开心。”

她也笑了:“我来到这里,只见到宽广的大海,心一下子就开阔了。”

“陆小姐,我这边快忙完了,过几天我去香港,顺便接你们回程。”

陆姩刚放下电话。

那一把和李黛非常相像的声音响起来:“跟男人讲电话?”蒋婉柔靠在门边。

“朋友。”陆姩简单地回答。

“我今天跟人去钓鱼,大有收获。”蒋婉柔拎起两个桶,“我让客栈厨工帮忙做菜。到时候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陆姩,今晚一起用餐吧。”

陆姩怀念这一把声音,点头答应。

晚饭不只是陆姩和蒋婉柔一起,还有大群的人,竟然在客栈大厅摆了两张桌。

语言不通,陆姩不大说话。直到服务员端上来一盘贝壳。

同桌一人正要夹菜。

陆姩制止:“这个不能吃。”

那人的筷子停住:“为什么?”

陆姩:“报纸上说,香港近期有红潮。淡菜在红潮期间不能食用,因为有毒。”

那人愣愣的:“真的假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服务员连忙说,“有毒,多吓人。赶紧撤下吧。”

这像是一个不经意的插曲。

酒过三巡,一个男的端着酒杯来搭讪,用着一口蹩脚的国语喊她:“靓女。”

亮不亮陆姩不清楚,这男人的一颗金牙是挺亮的。

男人倒上一杯酒,放到她面前,笑嘻嘻地说:“靓女,陪我喝一杯。”

陆姩假装听不懂:“不好意思,我要休息了。”

男人的手掌扣住酒杯:“敬酒不喝喝罚酒是吧?”

众人望过来,有几人翘起了腿,磕着瓜子。说实话,好几个男客人早就相中她。只不过平日里讲些礼貌,如今酒劲上来耍酒疯,很是理直气壮。

金牙凑近陆姩:“知不知道我是谁呀?”

不知道。如果知道,陆姩就不吃这一顿饭了。蒋婉柔热情好客,但未免太热情,几乎将在这里住的人招揽了三分之一。

陆姩冷淡地转头。

蒋婉柔出来解围:“哎呀,干嘛为难一个姑娘家。”

金牙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的粤语。

蒋婉柔也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蒋婉柔劝慰陆姩:“别理他。男人一喝醉酒就藏不住本性。但他说的是实话啊,陆姩,你很漂亮。”

蒋婉柔长得也不错。比起陆姩来,她更时尚。陆姩穿的衣服是普通的上衣裤子。蒋婉柔每天花枝招展,上下楼梯时裙摆飞扬。

蒋婉柔的声音很像李黛,个性一点也不像。

陆姩对蒋婉柔只是逢场作戏。

陆姩上楼了。

第二天,陆姩的作息依旧简单,上午去冲浪,中午回来吃饭。

听服务员说,蒋婉柔已经退房了,说要登船。

陆姩休息了半个小时又出去,直到傍晚才回来。

她准备洗澡,打开了衣柜。

她只带了三四套衣服,衣柜比较空。

所以,寥寥几件衣服遮不住里面半坐的那一个人。

这是金牙。和昨天的神气活现不一样的是,他的头歪了下去,呈现出无力支撑的状态。

陆姩第一反应是用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没气了。

她把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摆弄来摆弄去,来回地选。最后她选了一套黑色系的上衣裤子。她刚刚拿起衣服,又放回去,关上了衣柜门。

她大意了。来到陌生的香港,却没有十二分的戒备。如果换作以前,她不会这样松懈。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蒋婉柔的那把声音有所迷惑。

张均能说,陆姩需要时间。

眼下没有时间了——一具尸体就躺在她的衣柜。

陆姩在床边坐下。她要好好梳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人在打击中衰败,又在打击中振作。

她离开东五山,名不正言不顺,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张均能说,有人给她抹掉了过去两年的污点,为她办了全新的资料。她成了一个过去两年勤勤恳恳工作的陆姩。

很不幸,她在香港又和命案扯上了关系。如果这边警方查得仔细,她可能还会连累张氏夫妇。

陆姩去服务台,问能不能预定回上海的船票。

服务员说:“上海在打仗,几个港口停运。一天只有一艘船,订票要提前三天。”

陆姩没有办法和一个尸体共存三天。腐臭迟早要暴露。

她回到房间,打开衣柜。她用毛巾包起手,蹲下去观察这一具尸体。

尸体到了晚上似乎更加阴森。

他的皮肤上有紫绀。

她观察了表面,关上柜门。之后她发出凄厉的尖叫,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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