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蜜罐(90)

“这里是云门的地盘。陈展星交代过,一旦有意外,我就带你来这里躲一阵子。”彭安自始至终没有说起陈展星的伤势,好像陈展星是个没事人似的。

陆姩觉得,彭安的反应比陈展星更真实,也许陈展星根本不是重伤。只是这么一想,她又心有不甘:“我来到这里,像是从了陈展星一样。”

“陆小姐,我有一句不该说的话,陈展星他……”

她横过去一眼:“你知道不该说,那你说来做什么?”

彭安就不说了。

陆姩:“你说点别的。”

彭安:“鹰记在香港的势力很庞大,我怀疑你已经上他们的追杀名单了。我们不宜露面。”

陆姩:“我担心张巡捕……这事本和他毫无关联,如果他出事,我成了害人精……”

“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对张巡捕奋力营救的回报。”彭安温和地说,“楼上是老板的住处。有房间有家具,陆小姐先歇息吧。如果有情况,金律师会来电告知。”

别无他法,只能如此。

“一楼是店铺,老板的生活起居都在二楼。”彭安踩中一块嘎吱嘎吱响的楼梯,他提醒说,“陆小姐当心。”

陆姩一直注意着脚下的木板,走完全部楼梯抬起头,很是吃惊。

楼梯对着的那面墙,白漆暗哑,墙上挂了缤纷的面具。望过去的第一眼,吓人一跳。

面具有妖娆的,沉静的,豪放,温暖……一面白墙像是一张画布,铺满了各色各样的情绪,或欲/望,或痴恋,或欢愉。

彭安为陆姩挡了挡视线:“商铺的老板以前玩戏曲,是跟着云门来了香港。”

陆姩笑一下:“大晚上的,一张张脸瞪着人,老板天天住这里都没吓出心脏病,那是真的爱好戏曲。”

店铺有三间房,靠南面的大房间家具齐全。对面的客房只有一张床。最小的那间堆积了杂物,看样子是当仓库用的。卫生间和浴室在栏杆的另一头。

彭安把南面那间大房让出来。

陆姩不领情:“我在东五山是睡大通铺,有个床板非常不错了。你养尊处优惯了,你住大房间。”

彭安抿抿嘴唇:“我父母说……”

她不耐烦地打断他:“得了得了,多大年纪了,没个主见,什么都是你父母说。保释是你父母说的,到东五山探视也是你父母说的。你就没有自己说的时候。”

“我自己说。”彭安怕她又循着名头训话,“陆小姐就睡大房间。”他后退一步,进去客房,立即关门。

陆姩冲着客房的门板喊:“是你自己选择睡硬板床的,可别指望我对你生出同情心。”每每想起他和陈展星关系要好,她就堵着一股气。

混乱的一晚,她担心张均能,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彭安坐在床板上,稍一动作,床板就发出“哐哐”的声响。

之前洗澡到一半,他听见枪声,匆匆出来,还没完全擦干身子。至今衬衫半湿地贴在身上,又黏又凉。

彭安收拾的东西很少,最关键的一样他没有落掉,就是钱。

金长明在凌晨五点打来一通电话。

铃声尖锐。躺在床上的两个人都醒了。

电话摆在楼梯边上,离彭安的这一间客房更近,所以电话是由他接的。

“彭先生。”金长明的情绪显露在语气上。

彭安问:“情况怎么样?”

金长明昨天赶到现场,就听少当家说了一句:“她故意的。”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这犯了陈大当家的大忌,红颜祸水。

金长明:“还在抢救,昨天晚上醒了一下,今天上午准备做手术取子弹。子弹的位置比较危险,医生说要看上天的造化。”云门打天下的时候,少当家不过十岁,已经在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这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嗯。”彭安见到大房间的门开了。

陆姩眼睛清醒,不像是被吵醒的。

金长明见彭安不悲不喜,仿佛自家主子的生死与他无关,他不禁回想起陈展星曾经的话:“哪一天我的尸体横到彭安面前,他会一脚踏过去,连后事都不给我办。他是冷血动物。”

“彭先生,陈大当家不在香港。陈少先生倒下去了,如今云门群龙无首,形势很不利。”

“金律师。”彭安说,“云门要加强防守,切莫轻举妄动。”

金长明:“陈先生中途醒了一回,他交代我,万一他有意外,务必请彭先生不要放弃云门。”

陆姩走出来,唇形无声说了三个字:张巡捕。

彭安问:“张巡捕怎么样?”

金长明:“张巡捕不愧是神枪手,一人解决了五个。”

彭安也用唇语表示: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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