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图(117)
窝棚底部是一个隔湿木架,阿戊指着台地上两道痕迹,在雁洄耳边大声说:“那次抓住来亮后,有人到过这里,掀开过这副木板。”
木制品一旦无人养护,腐朽得很快,雁洄拍掉手掌的灰屑,低头走出窝棚,“走,我们看溶井去。”
……
今天他们又来了,带了特制的垂降索。
雁洄趴在竖井围,探手进岩壁摸,摸到昨天发现的人为的凹槽。她抬头寻坐绳点,目光定在阿戊站的那棵树下。
“你也觉得那里合适?”
阿戊点头,转手结绳,拖着绳尾过来。此时雁洄已坐起身,用蚕丝卷了颗石头,往溶井内放。
阿戊靠近她耳边,用稍大的音量喊:“雁洄!”
“嗯?”
“雁洄!”音量调低。
耳朵像塞了棉花,接收声音会被削减,雁洄只能听到最高的音度, “啊~”
阿戊在试她的耳朵有没有转好。
阿戊低了声,“雁洄,好……”
等了几秒,确定话结束了,雁洄看向阿戊,“好什么的,最后三个字我没听清。”
阿戊弯了唇角,在她手心写:下次再告诉你。
期间石头一直在放,触底感觉是实地,深度和昨天没太差异,约三十六米,好像岩壁间有几处平台,因为石头有阻顿。
从包里找出浸桐油的布团,雁洄点燃扔进溶井,一连扔了好几个,从上望下那点火光燃得充足。
“氧气很好,”雁洄在腰间扎绳结,“我先下。”
阿戊半蹲下,扶着雁洄腰上绳索试了试结实度,双手推转她侧腰,全部检查一遍。
他抬起脸,牵起她手写道:我对岩壁的石理有些了解,我先下,再接应你。
雁洄忽然发觉,阿戊的头发一直没长,“肯定是你都不用睡觉,所以头发不长,身体恢复也慢。”
阿戊觉得好笑:我们不同。
这个角度,阿戊的眼睛漾着微光,太像某种倾诉了。雁洄缩回手,拉起他衣袖,“我先给你检查绳索。”
阿戊站直,雁洄的视线由低及仰,堪堪到他下颏。她很少在意这些差距,他说我们不同。
哪里不同?雁洄的手绕过阿戊的腰,收紧绳结,因此触碰到他衣服下的肌肉,厚而紧绷,蕴有爆发力。
他的身体停留在青年时期,未来可能也会一直停留,但雁洄会老会死,她想,是她该说:我们不同。
雁洄止住思绪,“我照应你,去吧。”
索有两道,一收一放,阿戊背上背包,背向溶井,腿蹬井围,垂降下去。如意想之中,掉落一个身位。
雁洄扒井围替阿戊打灯,只见他有序缓降,也用自己的灯照落脚点,让雁洄看准。
落到一块隆起的岩石,不大,只能供一人站脚。稍作休息,再落两个身位,已过半程。
雁洄的潜灯起不到作用了,便仔细地记住阿戊给她指引的落脚点,溶井内很暗,那点光亮静止了,她扬声喊:“怎么了?”
灯光竖直地晃,是接头信号,雁洄随之垂降,有阿戊先前探路,她落得又稳又快。近了才发现阿戊站在一处岩石平台,她也落定,目测离地就剩三分一了。
雁洄气微喘,“怎么了?”
阿戊手腕一举,灯照到岩壁上,上方跟下方的石质不同,几乎像人为凿切的陡直与嶙峋峭拔的区别。
岩块高低间有夹缝,有些骨头卡在里面,骸骨胫骨都有,长短像兽。
“还有这里。”
灯光一扫而过,雁洄似乎看到了什么。阿戊想让她看他们踩的这处平台,但她仰着视线不知道在找什么。
于是阿戊想在雁洄手心写字,却被她反抓住他手,“我要到那里!”
顺着雁洄所指方向,阿戊看到一个外翘的石台,在他们的垂降线路三米之外,比现在位置高出了五六米。
有的岩壁伸出尖角,摆荡过去也不容易,除非重新坐绳。
雁洄拽住绳索,说“我试试”,说完拉绳上升。
她体轻确实更有优势,阿戊在下面打灯。
上到平行高度,雁洄在左侧找到借力点,猛地一蹬,绳索摆过去,她伸脚去勾,差了点,荡回去时蹭到了胳膊,疼得她手发抖。
缓了缓,重新再试。
摆动不够,要加大半径,雁洄找好更远的借力点,往左荡出去半米,再猛一踢,伸脚……勾到了!右手快速攀稳,落住了!
灯的射程不够,雁洄的身影被石台遮挡,阿戊看不见她。过了几分钟,她探出半身,手中挥舞着什么。
随后雁洄边降边挪,快到时阿戊接了她一把,她迫不及待分享手里的一块布,“从江你还记得吗?”
阿戊:从山的大哥。
“对!我钓从江的尸时,发现他溺水没有挣扎的痕迹,仅裤脚缺了一块,你看就是这个,白裤瑶特有的红竖纹绣饰。是从江发现了这个地方,后被来亮推进溶井,侥幸逃出。来亮找农伯的时间前后,就是从江发现溶井、溺水的时间,对于他的死亡从山也不无辜,这才是从山被封口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