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图(134)

作者:陈加皮 阅读记录

手和口配合,线结上雁洄没有受伤的左手腕,另一头套上自己的左手腕,他不忘夸她,“雁洄,你做得很好。”

绝望的重量在递加,如果是阿戊自己,他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可她仍在坚持,她比所有逼迫她的人,都更有折服的力。

线收紧,雁洄疼得皱眉,她睁眼看见阿戊,他们很近,他眼眸里倒映着一张苍白似鬼的脸。

雁洄其实不太想承认,那是她自己,于是笑笑,想添一分人色。

阿戊抬起手,让她看他们之间的关联,“你给我八分钟,就再坚持八分钟。”

幽闭的空间里,只听到雁洄虚弱的声音说:“阿戊,人还是不撒谎的好。”

阿戊一再要确定,“雁洄,你答应我。”

雁洄也抬起手,细细的腕子,泡得发白又皱。而他卷起袖子的手臂,没有一块好皮。

“好吧,我答应你。不撒谎。”

阿戊搂紧她肩膀,“我带你出去,你要跟上。跟不上的话,这蚕丝会割断你的手,也会割断我的手。”

雁洄笑出轻轻的一声,似是不闻其中的威胁。

阿戊一怔,忽笑了笑,几分释然了,“这样也好。也算好了。”

将水口形势复述一遍,以及阿戊制定的计划,雁洄安静地听着。

“准备了。”

“好。”

他们并肩入水。

阿戊在前破开水流,替雁洄节省气力,他仔细计量过,每一段的通过时间,只要她能跟上。

在预估内抵达水口,阿戊瞟了眼手腕蚕线,快速深潜,换游法,斜进水脉。这一段阻力感明显,他吃力地踢腿划臂。

越接近折角区,水力的阻滞使得视线模糊,迟疑只会是负担,阿戊一股作气突破过去。他不回头,不停留,一如当初雁洄带他重返鬼喊谷那时。

那道纤细而立正的身影,给予他重新奠定这个世界的可能。

这是第一道关口,蚕线时直时松,阿戊贴着斜度游,遏止自己悲丧的念头。两个人牵扯的话会增加受力,尽力保持在同一直程,对雁洄最好。

只要联系还在。

接近峡口,乱流剧变,从各个方位推撞阿戊的身体,是阻碍也是契机。他伸直手臂,只要再近一点,就能掰住峡口岩石,力一旦分散,他就能从夹缝中闯过去。

念起身动,也就转瞬之间,撕扯的力量湮灭在身后,阿戊如置另一番寂静天地。他立即旋身,贴岩壁游至峡口边,探出左手等待。

三十秒,雁洄只有三十秒的机会,这已经是最后一段路线里,所能留出的最富余的时间。

阿戊一直守在峡口侧面,灯光抬着,给她引路。

……五,六,七,八,九……

暗流源源不断地涌进峡口,蚕线逐渐拉直。

阿戊残忍地静候着。

……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

时间在拉近距离,时间也横亘成遥远的生死。

阿戊没有痛觉,蚕线割进手腕时,他停止了默数,闭上眼睛。

这一去,不要想成悲伤,毕竟在归宿里,也算落地了。

谁也不会是孤独的,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在她的恐惧中得到解救。

于是他只能等,等蚕线收回,或断裂,等一个结局。

……

雁洄已经触碰到了峡口,只记得快失去力气时,一只手将她拽紧,之后的事,她记不清了。

醒来时,眼前一片昏黑,以为身处在地下河,她下意识摆腿保持浮力,她久远地触摸到了柔软的暖意。

偏头,覆在眼上的布条滑落,雁洄看到了金色的晖光,以及茂密的草地。左手牵动,她心念一热,缓慢地侧转身。

哦,还有阿戊。

他们都很狼狈,烂的躯体,碎掉的目光,没有伪装,情感也赤//裸。

空气是新鲜的,天像火烧,草在绿,树有结花,万物的生命。

他们无数遍确认,眼色温柔,在这确切存在的此刻。

*

就地住一晚。

在选在溶井后面台地的寮棚。

寮棚前是溶井的半壁遮挡,生火不用考量。

阿戊先是脱了自己上衣烘烤,干透后让雁洄换上,再让她把换下的衣服给他。

上衣的长度可以当裙子,雁洄在寮棚换好后,光着小腿,捧了自己的湿衣走出来。

火堆旁已经架起个简易衣架,阿戊躬腹低头,正用藤蔓将木枝和石头捆绑在一起,随着动作,手臂肌肉鼓动。

跳动的火影,在刻画他认真专注的神情。

阿戊忽抬头,捕捉到雁洄的视线,他浑不在意,起身走过来,接了湿衣摊开在衣架上,然后转脚面对她。

雁洄先开口,“都是伤,少了美感。”

阿戊低眼看自己未着衣缕的上身,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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