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图(44)
槽谷边缘长着大片的鹤顶兰,白萼托着蓝紫花瓣,花瓣似鹤型展开。
花茎下有翻土痕迹,有些鹤顶兰被连根挖走了。
看来路线没错。
林中遮天蔽日,空气沉滞阴冷,叶片还时不时地滴落水。
啪嗒~啪嗒~
林下落叶里,遍地是透明的水晶兰,腐生植物,这花当地称鬼花,所以没人摘。
阿戊递过来一根木棍,“用它探路。”
荫蔽潮湿的深林,蛇多出没。
雁洄也没细究他什么时候拾的,顺手就用上。
木棍窸窸窣窣地拨动落叶,偶尔会吓跑林间栖息的小动物。
树木簇生,雁洄讨厌无限重复的视觉。
催魂鸟又在头顶盘旋不去,这叫声在潮腐的环境里绕脑,真让人窒息。
雁洄脚步滞缓,阿戊很快察觉,侧眸看她。就见她胸口起伏有些急促,眼睛半敛着。
抬头细看树叶的趋光形态,阿戊说:“很快就能出去了。”
雁洄作深呼吸,“嗯”了声。
没过多久,清风先拂面。
随后,他们走出了这片森林。
但是遇见了分叉路。
其实遇不遇见路,都令雁洄困惑。
往哪走?荒山野岭的路,意味着什么?
雁洄环顾四面,他们应该走出了槽谷,现在所处之地乔木灌木共生,也疏阔干燥。
“你听。”阿戊说。
雁洄放轻呼吸,侧起耳朵听。
沙沙的风,悠远的鸟鸣,哗哗的……水流!
“有溪流?”
“嗯,不管是动物或人,栖息地都会接近水源。”
“走右边。”
找溪流的途中看到动物粪便,甚至还有竹子、野果、鬼针草,看来这里生存条件适宜。
流水声近了,雁洄远眺,看到些微反射的波光。
溪流是小,成人一步就能跨过去。
雁洄招了点水试温,冰冷刺手。再看上游地势,猜想这条溪流可能是某个水洞的溢流通道。
“阿戊,来洗手。”
阿戊掬水洗脸洗手的功夫,雁洄已经横坐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脚晃悠啊晃悠,思索的表情。
“阿戊,你说哪个方位驻扎比较好?”
阿戊环视,几乎和雁洄同时指一个方向。
地势高的上游。
雁洄跳下来,手指一点,轻声说:“走吧。”
不出意料,他们发现一个用树枝搭的木寮,棚顶用茅草铺就,还盖了一层灰蒙蒙的塑布。
但木寮前后长了密密的草,应该荒废有段时间了。
阿戊走去拉门,雁洄在他身后早拔出匕首。
门霍地拉开,里面空无一物。
开门后,阿戊静立不动,雁洄奇怪地上前,被他拦住。
“不对。”
“什么?”
阿戊蹲低,从门角处捻起什么。
雁洄凑近看,豁然明白。
门上系了蚕丝,因为阴天,细得几乎隐没。
他们可能暴露了。
雁洄不慌不忙地从背包掏出把砍柴刀,略显摆地道:“你用过的,拿来防身趁手。”
阿戊皱皱眉头,怪不得一路来觉得沉肩。他接下了,弯腰走进木寮,挑起块土。
里面空间逼仄,雁洄就不进去了,问在用指头捻土的阿戊,“你看出什么了?”
阿戊拍手起身,“土里长期抛洒过石灰和硫磺,能……”
咚!闷实的一声响,扑簌簌落下草屑。
雁洄目瞪口呆。
阿戊摸着头,膝盖半屈,矮了身子,不紧不慢地将话补齐,“能驱虫和杀草根。”
药粉功效一般能保个把月,这木寮起码一月前还有人。
出了木寮,阿戊的手从头顶拿开,掌心里赫然勾了把头发。
雁洄看了眼,原来肉里扎了刺,将头发勾扯下来的。
拈起蚕丝,雁洄寻到线的走向后,拿出自己的蚕丝拼接。
“设警示吗?”
“嗯,你也懂?”
“打猎用过。”
阿戊在甩手掌,雁洄问:“不舒服吗?”
他说:“没有。”
在反向找到藏身的位置,雁洄和阿戊躲起来。
顺着走,指不定还有陷阱,倒不如蹲守。
雁洄让阿戊看紧木寮周边,她抓起他的手,见手背手心都是伤口,有的长刺全根插//进肉里。
雁洄皱着眉将刺挑出,阿戊感到掌心像被蒲公英轻扫。
两人都蹲着,雁洄垂首,发丝也落下,纤细的脖子和微显的脊骨连成弧。在阿戊眼里,是柔顺的,没有攻击性的。
雁洄突然抬手,将阿戊的脸往旁拨,提醒:“看那边。”
“哦。”阿戊不再分心。
完毕,雁洄又注意到他上衫襟口,布扣也许是被枝条扯开的,她下意识地系好。
阿戊抿紧唇,视线直直地盯梢。
再一看那乱糟糟的头发,唉,雁洄一并地拂干净草屑。整理时心里还在想:这头会不会容易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