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104)

袁沧浪的胡子都抽了抽:“弟子,不是担心这个……”

蔺清河抬眼。

那双清远如天河的眸子与袁沧浪略作对视,他便了然摇头:“不必多思。我已入无情道,前尘尽断,再无瓜葛。”

“哈,哈哈哈……”

这句终于惹得牢狱内的女人一步跨至玄铁栏杆前,她眉目狠眦,恨意滔滔汹涌在她眼底,狰狞不绝:

“蔺清河!你那无情道就是狗屁天道!凭什么你说断便断?是,你了不起,玄门一剑定天下,不负宗门不负苍生——可你敢说、你也不负我吗?!!”

“……”

封天石牢内,歇斯底里的声响回荡不休。

蔺清河自始至终无一字辩词。

回神后的袁沧浪忍不下气,他冷声怒喝:“魇魔!这里是玄门水牢,岂容你嚣张妄言?纵使当年真有什么,那也是数千年的旧事,早作云烟!你少扯来混淆视听,妄想借此逃过你滔天罪行!”

话声落时,他神识作鞭,隔空抽出破风呜咽,穿过玄铁落在了那歇斯底里的女子身上。

“啪。”

一声清响。

素纱红衣雪肩半露的女子摔将出去,砸在地上。

蔺清河的睫毛轻颤了下。

魇魔缓了数息,才艰难撑起身,无声而含恨地望向牢狱外。

袁沧浪迫着自己吐出了一口长气,也排除杂念,冷声问:“说,天檀木究竟现在何处!”

“……”

牢里女子一声不吭,仍是恶狠狠盯着那道如山水青雾似的辽远淡泊的身影。

袁沧浪:“我劝你不要执迷不悟,你既入玄门水牢,就别想妄作挣扎。若肯交出天檀木,我门尚可念你——”

不等袁沧浪说完,魇魔冷然嘲笑:“念我什么?死在我手底下的伥鬼之数万万,即便你们得了天檀木,恐怕也连我一丝神魂都不会留,只会除恶务尽断我轮回!——小东西,姐姐为祸三界的时候,你祖宗还在娘胎里呢,跟我耍什么心机?”

“你!”

袁沧浪气得面红耳赤。

魇魔慢慢坐直腰身,她又回到那种慵懒模样,这会儿甚至垂了眼,慢条斯理地轻拢凌乱又沾了血污的长发,像个妆镜前顾影自怜的美人。

只是那低抑着的笑容,却属实疯戾。

袁沧浪都看得微凛。

捋好了长发,滑落半肩的衣襟未拉起,魇魔终于抬回眸子:“想知道天檀木的下落,好啊。”

她一瞟蔺清河,“他进来,你出去。我就说。”

袁沧浪脸色顿变:“小师叔祖,不可!”

“哈哈哈哈,”魇魔捂嘴笑了,“蔺清河,你的小后辈好像很怕我吃了你呀?”

蔺清河抬眸,声清而冷:“我不会进去,你死心吧。”

“!”

魇魔笑容骤变得狞然。

封天石牢内一片死寂,空气犹如一根无形的弦紧紧绷着。

半晌。

蔺清河垂眸转身:“罢了。”

袁沧浪脸色顿时更难看:“小师叔祖,这件事事关——”

有外人在,余声终究未竟。

可也用不着说完了。

魇魔靠回冷冰冰的石壁上,不知是冷漠还是快意地笑着:“你的天人五衰,已经开始了吧?”

“——?”

袁沧浪震惊回身,死死瞪住魇魔。

那一息他差点忍不住出手杀了对方——在玄门也只有长老和最重要的核心弟子们才能知道的惊天大事,竟然被一个大魔轻轻松松点破了。

此事若传出去,三界必起波澜!

大约感受到他的惊骇,魇魔讥讽歪了歪头,又故意玩弄似的拿眼神掠过青色长袍侧影:“有什么好意外的?你们小师叔祖的身体,每一个地方,可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无耻魔头!”袁沧浪气得老脸通红。

魇魔盯着的那道身影,那个人,却从头到尾没有为她的话动过一丝波澜。

女人垂了眼,懒洋洋拽上了自己落下肩的薄纱。

无情道啊,不愧是无情道。

她魇魅之术的天命克星,她求不得的苦果,她命中注定的劫数。

一点自嘲剔过眼眸。

可魇魔的语气依旧是不屑的嘲笑:“天门之下第一人又如何,不破天门、不飞升成仙,终究是凡俗。而凡俗,皆有命数!”

女人垂了手,冷笑:“临死想起我这儿的天檀木了?怎么,打算用天檀木,重塑一具肉体凡胎吗?”

袁沧浪终于还是动了心气:“你……天檀木当真在你这里?”

“它在我手里留了万年呢,你们小师叔祖最清楚不过,否则又怎么会叫你们下幽冥去擒我?”

“你若不想,”蔺清河望进牢内,“便不必给。”

“师叔祖。”袁沧浪急切得踏出半步。

蔺清河视若未闻:“你说得对。无论给与不给,你为祸无数,作恶多端,玄门都注定会斩你神魂,断你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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