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9)

然后他的胳膊就被拧成了麻花。

时琉觉得至少断了五六节。

数息过去,符元的惨叫声里,所有囚犯反应过来,一个个面色铁青或者刷白,僵硬杂乱地往后退躲,整个牢房瞬间就空出大片。

只剩中央倒地哀嚎的符元,以及角落里贴墙瑟瑟不敢与少年对视的囚犯们。

而酆业压根没看他们。

符元嚎得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他好像没听见,从头到尾就那副懒散又走神似的模样,直等到身前女孩脸色苍白地回眸,拿格外黑而幽怜的瞳孔仰觑着他。

“你……”

酆业淡淡回神,“他们说,你是单独住一间的?”

时琉咬唇,截住要出口的问,最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酆业满意了些:“走吧。”

说完他也没等,径直往牢门外走去。

时琉一怔,下意识扭头看地上嚎得渐渐没声儿了的符元。

应该是疼晕过去了。

时琉迟疑跟上去:“不管他吗?”

酆业一停,回身,眼神带着厌倦懒散:“杀了?”

“——”

时琉一吓,仰脸看他。

然而白衣少年真如声音一般,冷淡漠然不似玩笑,连那双黢黑眸子都是玄冰似的寂冷。

好像说的不是一条人命,只是随手可断的一根细草。

时琉僵摇了摇头。

然后她看到一点淡淡嘲弄擦过少年眼眸,他转身离开:“蠢。”

“……”

时琉憋了憋气,她一肚子问题和不解和随之而生的恼火,但这时候只能跟上去。

两人在死寂里离开牢房。

时琉把本不该开的牢门锁回去,这才转头跟上。

时琉自己住的那间小牢房在整个地牢的另一头,牢廊最深最远的地方。里面只有一张石床,床头对着的墙角摆满了瓶瓶罐罐和晒好的药草。

白衣少年进来后一点也没客气,直接就坐到了石榻上,对他来说有些窄了,向后一靠就能倚上石壁。

酆业阖眼调息,虚握的左手搭在单屈起的左膝上。

时琉站在门旁,迟疑望他:“你的伤,好了?”

“没有。”

酆业抬眸,若有深意地盯着她:“不过兴许快了。”

时琉莫名叫他眼神觑得脊背发凉,蹙着眉躲开他目光:“那符元欺负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酆业淡哂。

“为了吃颗仙丹。”

“?”

时琉更加莫名,扭头:“仙丹?”她思索了下,恍然,“你是在我进去后,找机会吃了仙丹,然后才恢复的?”

酆业没说话。

时琉只当他是默认,眉心也松开去:“我知道你和我们不同,但符元是个疯子,也是鬼狱里最可怕的人,你回去以后还是当心些。”

“疯子?”

少年薄唇一牵,轻勾起个很淡的嘲弄:“一个闻见点血腥味儿,就兴奋得像只发情公狗的区区蝼蚁,哪里疯,又哪里可怕?”

时琉被少年简单粗暴的用词弄得一愣,等回过神,白皙的面颊顿时羞粉。

“你,你别胡说。他那样还不够吓人吗?”

酆业倦了神色,靠回去,懒洋洋睨着自己松展开的修长指节,“只有最低等的野兽,没见过什么世道,才会把逞凶斗狠当做吓人的资本。血腥和残杀值得炫耀吗?杀太多了,只会觉得肮脏和厌烦罢了。”

“……”

时琉哑然失语。

她隐约觉得白衣少年说的是对的,另一面又觉得不可思议——

杀多少算作太多?尸山血海,浮殍盈野?那又得是怎样罪恶滔天三界难容的魔头祸首,才能做出这样让生者为之颤栗的恶事?

应当只是玩笑话吧,面前少年望着,也不比她大几岁的模样。

时琉正自我安慰着,忽听见石榻最里面,少年声懒意洋洋:“为什么进去救我。”

时琉醒回神,抬眸望去。

白衣少年这话问得松散随意,像随口一句,话间他也并未抬头,依然是翻覆着左手。

牢房里光线昏暗,只尽头一扇碗口小窗。

漏下来的光像银色水华披在少年人的肩上。

时琉看见他懒撑着的指间,一片翠绿的,几乎透明的小尖叶子,像通了灵的活物,在他修长五指间快活地来来回回地绕。

时琉羡慕地看着那片翠绿的小叶子:“你可以修炼,而我想活着出去。这个地牢的禁制阵法是丰州州主亲手设立,只有你能破解。”

酆业指间的叶子蓦地停住。

像踩了急刹,叶尖儿还抖了抖。

一两息过后,他懒撑起睫:“我以为你会说,你是不忍心看我被欺负。这样更讨好我,不是么?”

时琉微微蹙眉,又松开了。

“我想你帮忙,诚心以待,不会与你说谎。”

“我之前可还打算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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