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慆慆浥尘心(43)

作者:风青末 阅读记录

那小厮走上前,对柳慆濛低声说:“还有,老爷还说老夫人明日下葬,要少爷……”

柳慆濛点点头,示意他们快走。

魏启仲要魏朝浥明天之前整理好情绪,务必出现在葬礼之上,别学着当懦夫,事情不是闭眼不见就可以解决。

院落里脚步声此起彼伏,无人问津的烛火燃烧殆尽,整个房屋笼罩在阴翳之中。

魏朝浥的嘴唇薄而苍白,蝶翅版的睫毛吃重地拉着豆大的泪滴,泪滴越蓄越大,终于撑不住地从眼角流进发丝中。

柳慆濛用热毛巾轻轻拂去魏朝浥的泪水和凝结的血迹,他看着毛巾上自己的手指愣怔半响,眼底露出出神的疑惑,他好像这样擦过魏朝浥的眼泪。

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越来越多,魏朝浥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皮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悲伤在这个容器里即将蓄满溢出。

柳慆濛伏下身,紧蹙眉头,用尽力气却轻声轻语:“朝浥啊,醒醒,我们去看看老夫人,你不去的话,老夫人可要不高兴的,她肯定想知道你安全无虞,我们去跟她说一声,嗯?我陪你。”

床上的人咬紧嘴唇,小声呜咽,呼哧呼哧地与残忍的现实顽抗斗争。

“朝浥啊,醒醒,我陪你去看看她,别怕。”

柳慆濛哽咽地拉回断了线的风筝,那风筝在狂风中失了方向,被尖锐的树枝和鸟喙戳得千疮百孔,柳慆濛兼程前进,手掌被锋利的风筝线划了几道血痕,才将残破的风筝收入怀中。

“啊啊啊啊啊啊——”

魏朝浥泣下如雨,一口气耗尽,喘一口气,再竭力哭泣,耗尽,再喘气,脸颊通红,涕泗交流。

柳慆濛把他扶靠在自己的肩上,帮他顺气,呓语般在他耳边低语:“朝浥乖,不害怕,哭一哭,就天亮。”

魏朝浥戴上孝麻,依偎在江洁的棺木旁,双手抚在冰凉的木头上,盯着屋外,神思恍惚,视线迷迷茫茫,透过水气依稀看到来往弯腰的人。

指尖干涸的血滴被木头毛刺刮落,魏朝浥想凝神去看,眼睛却怎么也聚焦不了。

江洁爱他,生他养他,保护他,开导他,给他自由,最后为他而死,给了一个母亲能给的全部。

府邸将就被打扫干净,血腥味终将埋于冬日的沉重之中。

魏朝浥跪守了一夜的灵,魏启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沉默而坐,阿东劝了好几次魏启仲要担心着腹部的伤口,但魏启仲充耳不闻,这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一次在一起了。

他们疲惫不堪,但他们根本不敢闭眼,当美梦不是现实,现实就会闯进梦里成了厄。

江洁下葬的那天晚上,魏朝浥浑浑噩噩地躺在了柳慆濛的小床上一动不动,可能是因为柳慆濛的床离门近,也可能是因为柳慆濛今日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总能搀扶好他,那一股淡淡药味总能使他的心暂停坠落。

他双手紧锁柳慆濛,好像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感到承受不住的虚无,才能缓和脑子里无数江洁宠爱他的画面带来的刺痛。

柳慆濛凝视魏朝浥头顶的小旋,想起那八年的虐打,想起柳元八之死,这些对于漫漫时间,不过是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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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江月·世事短如春梦》,宋,朱敦儒.

开始鲨人了。

第17章 现世-雨水-祈求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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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柳慆濛错了,魏朝浥已彻底破碎成无数碎片,大部分碎片都已被埋葬在沉重的大寒烈风之下。

江洁死后,汴州知府的府衙过了一个极为冷清的新年。没有春联,没有鞭炮,连凛冽的风都不曾摇晃树枝,敲响门窗,只有枝横斜,划破蔚蓝的天际,洒下凋槁的阴影,还有受魏启仲之命时刻在暗处保护魏魏朝浥的江湖高手。

魏朝浥小部分碎片勉强维持人形,其余用于日复一日地消耗。

他无视魏启仲,不满魏启仲对伯父一家背叛的隐瞒,不满刺杀来的时候他无所踪影,不满他这么多年的强硬态度,父子俩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他对未来迷茫,读书人的唯一出路是科考入仕,而入仕的肮脏和悲惨结果都活生生地摆在他的面前。当唯一的路的尽头是黑暗的死胡同,他该往哪里走。

他恨伯父一家的背叛,恨自己为什么非要在那天去质问魏启仲。

自我怀疑和恶意揣测将魏朝浥折磨的瘦如枯槁,但他仍向柳慆濛保证自己会好的。

孟舟椿带着一些吃食在二月末一天的上午上门拜访柳慆濛,柳慆濛在仆人的屋子用粗糙的茶里接待客人。

柳慆濛红着脸解释:“我家老夫人因病殁了,少爷服丧不愿被打扰。”

“嗯?因病?外头都传魏老夫人遭历阳城来人刺杀而亡。”,孟舟椿奇道,随意地喝了口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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