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慆慆浥尘心(86)

作者:风青末 阅读记录

隅言山一直被水淹着,慆濛身上有浓重的水气味,夹杂着死草和尘土味。

慆濛一点胃口都没有,胸口好似被隅言山的水压着似的喘不过气。隅言山是矮了些,山顶平了些,但不至于淹了五十多年,明摆着苍穹不允许慆濛离开祁云山,包括这一日一日按时定点的吃食,都是苍穹统御慆濛的手段。

慆濛明白,所以慆濛不甘。

一顿饭,食不知味。

朝浥斜眼瞅了慆濛好多眼,慆濛都没有回应。饭毕,到温末阁,朝浥扯着慆濛的袖子拉回埋头走路的人:“怎么了,跟我说说。”

刚上山时,慆濛对朝浥又抱又哄,上半身都看过好多次,所以两人拉个袖子这些似有若无的肢体接触并无反感,反而因为接触而更有温度。

“隅言山的水还没下去。”,慆濛瞳孔微沉,晦涩不明,低沉的话语似乎禁锢着一头野兽。

“什么意思?”

“就是师尊不允许我们离开祁云山,还淹我们的家。”,白露侧声小声插话道,有些话慆濛不便说,但白露是慆濛的人偶,见不得自家主人受委屈。

朝浥抿下了脱口而出的话,眼神一黯,苍穹说慆濛因着“自由”出逃祁云山,如今逃不出去,难怪慆濛眉心紧缩。朝浥不拘得在哪,在个有慆濛的地方就行,上天入地,除了山下庄春茶楼的白萧,便是祁云山的慆濛和白露,朝浥不愿意孤独。

“我在这呢,不高兴的话,我们飞出去玩儿?今天天气好。”,朝浥将慆濛拉坐在温末阁的床上,勾着头瞧着慆濛,谈笑自如。

白露听了在一旁频频点头,出去散散心对慆濛也是好的。

慆濛抬眼端视着朝浥笑颜,心下叹出一口气。

苍穹的斥责和漫不经心刺痛慆濛的心,活了几千年的神使在那一瞬间好像只能听见自己在祁云山踽踽独行的脚步声,别无其他生迹,而朝浥的笑颜就是这时候发出悦耳声音的。

慆濛直面夏至刺眼的阳光,眉眼染上笑意:“好。”

刚上祁云山的三十年,朝浥还不会御风飞行时,慆濛为宽解朝浥心头郁结,常带朝浥飞天入地。

看大大小小的山头,细细长长的河流,广阔无垠的草原,高低错落的丘陵盆地,讲主管风雨雷电、七情六欲八苦九难到那些神使住在哪个山头上、哪个峡谷里。最后回到茶楼站在顶楼窗边抿一口清茶,观一观万千浮华,落入凡尘。

多年后,一位名为方思的少年将在更高的位置上俯瞰人世,不曾有一刻敢离开这座茶楼。

慆濛日复一日的诲人不倦,为朝浥搭建好一个简易的生活舞台。

朝浥将南藏书阁的书一本本阅尽,拓展见识,锻炼坚毅心性,磨掉戾气,将自己拉出事外,喜悲同待,背着祁云山众人反复确认没有复活过世之人、回到过去的法子。

然后朝浥终于可以想象自己是天边矮山顶上的朵朵白云,是祁云山漫山遍野的常绿南天竹、麻栎和灯心草,让自己融入这个嶙峋枯寂的国度里。他身在遥不可及的山巅,眼前常常豁然一片无际的风光,但他知道,慆濛也知道,他内心初生的怅然和愧恨并未消失,而是暗自和不仁的命运订立某种互不干扰的约定,朝浥刚强倨傲的脸倔强地对着命运,像敌人在威吓,而非朋友间的全然信赖。

茶楼仍叫庄春茶楼,又一旧朝新代交替,给茶楼带来了金钱和声望。

朝浥自能独自下山起便做回他的茶楼甩手掌柜,从白萧丝毫未变的脸庞上知道了慆濛和茶楼的关系,正如师兄前辈所言,到该知道的时候知道,便也不会有被天道命运欺骗的感觉了。

慆濛按住白萧蠢蠢欲跑的心,让他照旧面对朝浥。白萧畏怯又恭敬地作揖支吾道:“朝浥神使。”

朝浥忙不迭扶起白萧,乐道:“这是茶楼,不是祁云山。”

白萧,一介俗人,怕朝浥知起初自己的不屑之意,便拿出十二分的热情尊敬出来,朝浥明令禁止了才作罢。

虽说白萧是生了魂的高阶人偶,但只要神使知道他的真身为何物,就可抓住他的弱点,一击击溃。

朝浥没心思,更没那意思对付白萧,他忙着对自己捏的人偶一筹莫展。

朝浥捏的人偶被慆濛委婉暗讽不算,还被白露指着鼻子哈哈大笑,偏偏那不成样的人偶连生气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慆濛将制作人偶的书堆在朝浥面前,好容易正色道:“斡旋造化一是灵力精纯,二是原身材料,这两大关键皆有所不足,能将它做出来已实属不易。”

朝浥一根手指头将人偶打散,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接着阅读对凡人可用的阴咒和阳咒,不管散落一桌的枯枝败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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