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209)

作者:咬枝绿 阅读记录

直到所有追光收回,缄暗。

最后,独独一束光落在她身上,舞蹈结束,时间也如静止一般。

稍停了几秒,台下由零星掌声牵引,继而掌声如雷。

钟弥看向台下,远远地看到沈弗峥、外公妈妈、淑敏姨蒲伯,还有靳月小鱼她们,都在台下为她鼓掌。

她大学期间无数次登台表演,每次妈妈打电话来问要不要家里人过去,她都很懂事地说不用了,自己一个人可以。

靳月和小鱼今天是沈弗峥安排来的,钟弥事先都不知道,他好像明白她那些年一个人孤孤单单站在舞台灯光里,看着下台一人不识的落寞,于是将缺憾一次性弥补。

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爱人。

此刻都在。

表演结束,沈弗峥到后台,捧着一束鲜花过来拥抱钟弥,在她耳边说她好美。

钟弥说:“我刚刚看你了。”

他第一次看钟弥在舞台上跳舞,是在京舞的旧礼堂,多少隆重场合亲自登门相邀也请不来沈先生到场,那场毕业汇演,他盛装出席,为台上的钟弥鼓掌。

那时候虽然同他恋爱,但总患得患失没安全感,仿佛这人是镜花水月一样只可看不可得的稀罕物。

那时钟弥说,她不敢往台下看他,怕自己会心慌忘了动作。

现在被他抱着,他问,现在不怕忘了动作?

她摇摇头:“看到你,我才觉得好安心。”

察觉她的依赖,沈弗峥弯起唇角,轻轻抚她的背,对她说:“我二叔今天也特意过来了,晚点可能要一起吃个饭,到时候我介绍给你认识。”

“很多人吗?”

他声音淡,话里却有一股激将:“怎么,害怕啊?”

钟弥一副不上心的样子,说没什么好怕的,我记着呢。

“会说就说,不会说就看着你笑。”

等他来说。

沈弗峥叫她不用担心:“爷爷和外公都在,没人敢为难你。”

“那要是他们不在呢?”

“那不还有我吗?”

钟弥笑起来:“我的救兵这么多吗?”

沈弗峥捏捏她的脸,眼含淡淡笑意望着她说,这不就是她想要的,是谁之前嚷着要当宠儿,现在满意了吗?

钟弥傲娇抬起下巴,慢吞吞吐出三个字。

“还不赖。”

她是天生适合当宠儿的人,旁人无论对她再好,好似都是她应得的,是玲珑剔透的容器,装得下世间所有盛情。

如果非要去细究这不合理,会很伤脑筋。

就比如沈禾之。

上洗手间回来的沈禾之,在走廊遇上离席的沈弗峥。

这一阵子她在沈家已经算安分老实,章载年无大碍,她居心不良往州市跑的那一趟,误打误撞也算成全了沈章两家明面上破冰,也是为着一点面子,沈秉林只私下动过怒气,也没再把之前的事拿出来计较。

人人都会看风向,晓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可这风向越是往章家往钟弥那边飘,她心里越是像积下一口吐不出来的恶气。

她很明白,造成今天这样的情况,是因为章载年吗?不是,章载年只不过是为他的外孙女锦上添花。

所有人都将钟弥高高捧起的局面,是沈弗峥一手造就的。

沈禾之在席上没有喝几杯,此刻跟沈弗峥说话也全然清醒。

“你现在对钟弥是一时迷恋昏了头,分不清利弊了,老先生徒有声名,对你以后的事业没有任何帮助,你把她捧得这么高,德不配位,日后她只会频频出错,影响你,影响沈家。”

走廊柔和的灯光,照在沈弗峥平静的面容之上,那种平静里带着绸缪意味,隐隐泛起冷意。

随即眉心聚拢,沈弗峥问了一个很跳脱的问题。

“当年,你跟小姑父也是这么说的吗?”

沈禾之霎时变了脸色。

心虚了一块,她便要用声量与气势去补,赫赫扬扬道:“如果没有我,没有沈家,他会有今天?”

“这么多年,在沈家饭桌上我从没见小姑父高兴过,也是因为有了今天吧?也不知道他后不后悔。”

沈弗峥清淡的声线,只将话意衬得更加讽刺。

沈禾之气到说不出话。

沈弗峥露出些许困惑表情,“弥弥就是个小孩子,小姑姑为什么总要这么挑剔她?”

关于钟弥的不好不足,沈禾之自然张口就能说出数条来,可她面前的沈弗峥并没有给她出声的机会。

他脸上那层困惑,仿佛如一抹淡白雾气,转眼就散了。

根本不需要旁人来解答。

神情依旧由那副温润公子的壳子拘着,如水淡漠,话音却字字有力,是不容辩驳的强硬。

“她不会,我会教,她出错,我会管,在这个家里,没有人可以越过我去指点她,更何况,连我妈都没做的事,小姑姑这么越俎代庖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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