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9)

作者:咬枝绿 阅读记录

一旁的男声似乎微微含笑,钟弥顿觉窘迫,囔着鼻子,这才乖乖把衣服披至自己肩头,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客气。”

车子压过前方减速带,由主道切进绿植茂盛的小路,行过低矮的居民小区,停在一栋颇有年头的木楼前。

歇山顶样式,往前拨朝代,一百多年前还曾是位廉官的私人府邸,几经风雨周折,多番修葺,如今依旧覆黛瓦,撑木窗。

梁枋有古朴的雕刻装饰,正门挂匾,题的字是钟弥刚刚跟司机说过的地址。

“沈先生,钟小姐,宝缎坊到了。”

刚刚在车上简单聊了几句,钟弥才知道,他初来州市,住酒店,这种天气出门没急事。

只是赏雨,看看新鲜。

章清姝是宝缎坊的老主顾,一年四季的衣服大半都是在这儿定做的,宝缎坊穿长袍的老板认识钟弥,一见她进门便笑着说:“刚刚才说到你呢,说下这么大雨,今天怕是不会过来了。”

钟弥俏皮道:“再不来,我妈妈就要骂我啦,她说我瘦了,叫我来试试尺寸。”

她介绍沈弗峥,“这位是沈先生,今天下雨我没带伞,要不是路上遇见沈先生送我,可能真过不来了。”

沈弗峥颔首。

长袍老板微笑打过招呼,叫徒弟取了衣服来,将钟弥送进试衣间。

这是一家三代传承的做衣工坊,从钟弥外婆那一代起,章家就在这里做衣裳,店内还保留着老布庄的陈列格局,裁衣台上,随便一把乌木尺子都年深月久包了浆。

钟弥去试衣。

店里的学徒很客气,虽是专做女装的老店,但来者是客,给沈弗峥倒来一杯热茶,靛蓝花纹的平口碟子放两块白糕配两块酥糖,都是州市本地的糕饼小食。

浅碧茶汤里,沉着无芽无梗的六安瓜片,雨前茶,清热消暑。

最宜夏饮。

没等茶放凉,厚重帘布被一只纤秾合度的玉白手臂从内撩起,换上旗袍的钟弥娉婷现身,走到镜子前。

白底青花的衣料,行动间,微有光泽,似晕得恰到好处的水墨,衬极了这湿漉漉的潮晦雨天。

钟弥左右各侧身端看了一番。

她自我欣赏,正沉浸,冷不防从落地镜里看到身后一双清矜的眼。

似雨时的窗,晦中生明,拂来一身凉。

男人骨节分明的一只手,端青瓷杯,轻转着,不知是在品茗,还在看人。

对视那瞬,钟弥睫毛一沉,心口倏然短了半口气,她很快藏住自己眼中窘态,心想你看我,我也看你,大大方方一转身,由镜中的虚,直面他本人的实。

“沈先生,觉得怎么样?”

窗角的灰瓦盆里养一株次第开花的唐菖蒲,秾芳依翠萼,她站在旧窗前,微微扬起下巴。

旗袍的最后一粒扣子定在锁骨中央,往上看,肩线优美,脖颈修长,下颌内收秀致,再往上,连五官也皮骨相宜,挑不出半分瑕疵。

唐菖蒲开花,渐开渐败。

而她的次第开花,处处都是最好的。

“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弥弥和沈弗峥年龄差八。

第4章 新旗袍 钟灵毓秀的好山水。

往年章女士替她定做的旗袍,从宝缎坊拿回来就搁进柜子里,等换季,淑敏姨就会帮她收起来,钟弥基本不会再看。

就像景区购回的装饰项链,有几个人日常会往脖子上戴,用做纪念的东西,到手就已经完成“纪念”本身的仪式感了。

可今年不同。

晚上洗澡出来,吹干头发,钟弥穿一身淡蓝色碎花边的吊带和短裤,棉绸质地,布料单薄,方便她坐在椅子上,架一只腿换一只腿地涂身体乳。

乳液稍显黏腻,在胳膊上机械地来回涂抹均匀,钟弥走了神,隔一面圆镜,看见身后衣橱那儿挂着的新旗袍。

按上身体乳的盖子,她起身走过去,连着衣架将旗袍取下,刚过小腿的长度,配一米六九的个子正好。

往全身镜前一站,衣服比在身上,手指抓着衣料收腰身,她稍稍歪着脖子,垂着眼,自下往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

“很好看么?”

晚上卧室的灯光过于昏黄朦胧,不似那个雨天宝缎坊里的场景。

灰中泛青的天色,檐下湿雨,窗角的花,和轻靠桌前持葵口杯打量人的沈弗峥,都与这件旗袍相配。

她望着镜子,试图解释自己待这条旗袍不同以往的原因。

想了许久,她道:“这个刺绣和花纹好像的确挺雅致的。”

欣赏够了,甚至越看越满意,钟弥本来打算提着旗袍去章女士房间卖一下乖,感谢妈妈的好品味,偏偏这时候手机轻震一声。

拿起看,是闺蜜发来微信。

[他答应了,明天晚上酒吧见面,到时候我就找个理由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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