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117)

作者:元灵宇

王翊之答道:“我回来后,便将你的话转述给师父听,他在家中又留了几日,尔后称要去长安拜访一位老友,便离开了,其他也没多说。”

“长安?”元也挑眉问道,“辉灵丹药方的事,他知道了?”

王翊之摇头:“我没说。”

“也好。”元也沉吟道。

王翊之见元也暂时没有问题了,斟酌片刻,开口道:“阿娘很担心溪娘,但是她这一去,便再也没了消息,你那天走得那般匆忙,是不是去追她了?”

元也面上笑意淡去,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又补充道:“已经找到了,她……嗯,她一切都好,让崔姨母别担心。”

王翊之见元也神情苦涩,但并无悲戚,想来所言属实,便问道:“既无事,她现在在何处?为何还不回来呢?我听说了蓝家灭门的事,元清也得了报应,你们当时不在那里罢?”

“溪娘当时不在浔阳,我倒是在,不过我现在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嘛。至于溪娘的去处……”元也说罢,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接下来的话对他来说有些艰难,但是这些事憋在心中太久了,他一贯就不是个深沉的人,所以如果一定要找人倾诉的话,眼前的人显然是最合适的那一位,于是元也老实说道,“她隐居太湖边,我只远远看了一眼,没有打照面,蓝田之死对她打击很大,我想……她大概是不愿见我了。”

王翊之有些不解,问道:“为何?又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因为我放了元清,不然蓝田不会死。”

王翊之察觉到元也说得很快,好似这句话是一把刀,若是划得快一些,似乎就没那么痛了。见此情形,王翊之免不了想起五个月前,当他带着方欢到树林,见到元也独自跪坐在枯叶丛中,神色如斯绝望,那时他以为元也因为蓝田之死而伤怀,现在想想,恐怕是元溪因此指责他了。想到此处,王翊之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按住元也的肩膀,劝道:“阿也,恶人不是你,别拿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元也怔了怔,转头看向身旁的王翊之,片刻之后,他露出一贯爽朗的笑容,道:“你放心好了,我才不跟自己过不去,她既不想见我,我便不去打扰她,只消知道她还好好活着就行了。”

王翊之没有笑,他认真地看着元也,确认道:“真的么?”

“当然了。”元也躲开王翊之的审视,伸手取过一颗无花果,道,“我记得这果子做成蜜饯好吃。”

“嗯,家中做了,等你走的时候,带一些路上吃。”王翊之放下手,问道,“对了,你后面打算何去何从?身上银钱还够么?”

“够的,我这么个四肢健全的人,怎么着也饿不到自己。”元也说罢,思考了片刻,道,“先前的打算是找到溪娘,现在则打算去寻金色曼陀罗,不过这个就要难多了。当初有元清的指点,我才能想到溪娘可能在太湖,饶是如此,也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了具体的住处,这还是因为溪娘在住处附近行医,所以被我打听到了,若她住到山林之中,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寻到了。金色曼陀罗不会说不会跑,也许被种在人家家里,也许在荒山野岭,即便如杜三郎所说,可能会出现在寺庙,但佛寺那么多,我跑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寻遍。”

“这倒是,肯定不能漫无目的地去寻。”王翊之沉吟道,“不过你方才说,元清指点过你?她不是恨我们么?”

“她……唉,她也是个可怜人,或许是因为那时已经存了必死的心,所以很多事都放下了罢。”元也将遇见元清后发生的事都简单说了说,其中自然包括李观镜中毒之事与元清的关联。

王翊之听罢,难免有些惊讶:“没想到竟是元清受老贼婆指使而下的手。”

“那老贼婆定然是想让我们俩都死了才好,这样李照影就可以顺理成章继承郡王府的势力了。”

“可是这也很奇怪,她是内宅妇人,定然是远离江湖的,为何能差遣得了元清?”王翊之一时想不明白,又推测道,“若元清临死之前所有的话都是真话,那么她定然不知道金色曼陀罗的所在,也就是说,此花来自于雇主。”

元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可能是老贼婆提供了药材,但是钱塘郡王府并没有金色曼陀罗。”

王翊之起身踱了两步,心中有了想法,便道:“我觉得倒不必将目光聚在太妃身上,因为有人比我们盯得更紧,如果是她,李家大公子根本就不会中毒。”

元也愣了一瞬,蓦然明白过来——在他五岁时,阮归趣便受郡王所托来到兰渚山,也就说明在更早之前,郡王就知道了太妃的动作,那么郡王一定派人牢牢看着钱塘的府邸,不会给太妃毒害李观镜的机会!想到此处,元也登时觉得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先前他以为太妃只是因为爱护外孙而丧心病狂,所以不惜谋害元也和李观镜,也要为李照影谋一个好前程,但是如今既知她身后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那么太妃的目的可能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会和那件事有关罢……”元也喃喃道。

王翊之正要相问,外面响起院门开启的声音,他走到门口,见柔桑端着吃食过来了,便暂时中断了谈话,问道:“有人问起么?”

柔桑道:“厨房是问了一句,奴只说郎君晚间没吃饱,没提元郎君过来的事。”

王翊之接过托盘,赞道:“做得好。”

柔桑笑了笑,又问道:“可需给元郎君准备客房?”

元也跟着来到门口,闻言道:“不必了,等会儿就走。”

王翊之有些惊讶地看了元也一眼,然后向柔桑道:“你先回去罢,不必再管我这边了。”

元也接过饭食,看柔桑关上了自己的房门,这才重新坐回到桌边。

王翊之将剑拿起,准备收起来,却见元也久久没有动筷,只是怔怔地出神,问道:“怎么?不合胃口?”

“不是。”元也眨了眨眼,抬头看向王翊之,认真道:“翊之,此事就此打住,以后你别再管了,我差不多有方向了。”

王翊之了解元也,因此听完这句话,也并未生气,而是转身进了里间,等他再回来时,元也正在喝汤,王翊之不禁扬起嘴角,问道:“事关朝廷?”

“噗——咳咳……”元也成功被汤呛住。

王翊之好整以暇地递过帕子,笑道:“师兄为何如此激动?”

元也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一边用帕子擦去眼泪,一边哑声道:“你怎么知道?”

“余杭郡王府本就是皇亲贵胄,他们家的恩怨,涉及朝廷密隐很奇怪罢?”

元也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不禁感叹道:“还是你聪明,我一开始净往江湖恩怨猜了,怪不得想不明白。”

王翊之淡淡道:“既然如此,我的消息会比师兄更灵敏。”

元也摇了摇头,依旧不同意王翊之掺和。

王翊之不为所动,继续道:“王氏有不少人在朝中做官,族中一直有人专门撰写朝廷历年大事记,刚好江宁就有一本本朝的记录,我儿时曾经看过,所以论起对朝廷的了解,我定然远胜于你——对了,长安还有杜三哥可以帮我。”

“是么?”元也犹豫了片刻,试探道,“那你知道,在我们出生那一年,朝廷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隐太子死,秦王登基。”

元也不由瞪大眼睛,他先前只知道那时候出了事,牵连了很多人家,李照影的父母亦在其中,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事,如此说来,王翊之并未吹牛,他真的比自己知道得多!

“那……”元也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却不知该从何处问起,他唯一知道的,只有郡王妃曾经说过的“璒儿”,但他不知道李照影的父亲姓什么,也不知道这个“璒”字怎么写,且新生儿会不会被记录在册也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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