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192)

作者:昔往矣

卿如许夹了一块儿玉娆酥塞进嘴里,边吃边道,“殿下,你方才给我的信笺,真的是澄妃娘娘留给你的?”

方才俩人入拦玉楼前,承奕突然说有事要请她帮忙,便拿出一封信笺来。那信笺上字迹清秀,是澄妃留下的遗书。

承奕看了她一眼,见她嘴里还塞着食物,瞪了她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他正襟危坐,用起膳来端得是矜贵优雅。

卿如许知道他们这些皇子自小儿就被宫里铁打的规矩圈着长大的。寅时便要去书房温习功课,卯时听夫子讲学,辰时宁帝要过来查考功课和训诫,巳时进膳,午时也不能休憩,还要继续读书,下午又要重复上午的安排,只是课业会换成骑射。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皇子们却只有五日休沐,连除夕都不能休歇,可比他们这些官员还要辛苦得多。

一个大活人,从五六岁起开始过上这种日子,那站卧起居的规矩都已经浸到骨子里了,半刻也放松不得。

卿如许只好默默吃饭,一边在脑子里过着承奕那封信笺里的内容。

澄妃并未直接把遗书给到承奕,而是把信笺藏在了玉瓶,埋在了园子里。这代表这封信笺的内容实属机要。

信笺中文字不多,大多是在说对承奕的愧疚与不舍,可末了却提到了她的一桩未解心事,先是说她有愧于一个叫绿筠的人,又言要承奕替她寻人。

“……贰肆柒陆,舞镜雏鸾。可怜翟鸟,颈边红桑。”

这话晦涩难懂,实难勘悟。

卿如许想了想,关于“舞镜”,她倒是知道一个典故。

昔罽宾王结置峻祁之山,获一鸾鸟。孤鸾三年不鸣,临镜后以为见到同类,便慨然悲鸣,展翅奋飞而死。

可青鸾舞镜,是因没有同类而感孤独。可“舞镜雏鸾”,却是为何?

不过既然澄妃言明是寻人,那么这句话必然是关于要寻之人的信息了。只看用词之旖旎,想来寻的应当是个女子。又是“雏鸾”又是“翟鸟”的,可能这人对澄妃来说还是个年幼的孩子。

卿如许咽下一口吃食,转头就去问承奕,“殿下,您不会……还有个妹妹吧?”

她以为承奕又要瞪眼,谁知承奕只是搁下筷子,朝她正色道,“若非我日日同母妃处在一处,也要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有个妹妹了。”

看来不是澄妃的孩子。

“那这位绿筠到底是何人?娘娘既然对她有愧,就代表有可能她要寻的是这个人的孩子?”

为了这事儿,承奕已经把先前跟着澄妃的那一批宫人都问了个遍,后来听得一个老嬷嬷说听这名字觉得耳熟,这才摸着线索。

“我去内务府调了档案,发现这个绿筠先前是伺候我母妃的一名婢女,后来她年纪大了,母亲便将她放出宫去了。可如今要找起来,大海捞针一般。”承奕十分头疼此事,可这是她母亲的遗愿,他必得尽力而为。

卿如许安慰道,“殿下也莫要太心急了,澄妃娘娘既然能把这事儿藏了这么些年,想来事情虽然重要却并不紧急,兴许娘娘只是想让殿下帮她确认这个孩子的安危罢了。她既留了信儿,定然还有其他线索。咱们再琢磨琢磨,总能找到的。”

她言之有理,承奕也便点了点头。

卿如许见一桌子的菜,承奕都还没怎么动就撂了筷子,颇为浪费。她便亲自夹起一块金丝酥,“殿下尝尝这个,这是拦玉楼的招牌。”

点心还没到承奕碗里,就见一旁的阿汝突然上前了一步,眼睛瞧着那金丝酥,欲言又止。

“怎么了?”筷子悬在碗碟的上空,卿如许扭头问阿汝。

阿汝掖手道,“卿大人,殿下不吃甜食。”

得,殷勤又没献对地方。

“哦。”

卿如许只好悻悻地收回筷子。谁知承奕却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斜眼道,“哪有送进别人碗里,又收回去的道理?”

他举著夹起那块金丝酥,看了看,轻轻咬了一口。

阿汝眼带惊奇地瞧着承奕,自打承奕六岁时吃甜食吐了一回,他就再没见过承奕碰过甜食。澄妃也嘱咐所有宫人,往后桌上不得出现甜口的食物。

卿如许觉得承奕这回倒是挺给面子的,笑着问道,“怎么样?好吃么?”

面对着卿如许期待的目光,承奕缓缓咽下金丝酥,擦了擦嘴,这才吐出两个字,“难吃。”

卿如许被他的回答一噎,反唇相讥道,

“难吃还吃?”

“偶尔也想体验一下民间疾苦。”

卿如许呵呵一笑,“殿下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

承奕挑眉,“卿大人现在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卿如许话音一转,“那说明殿下英明,连臣这样不懂规矩的也容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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