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寻处(7)

作者:玫瑰与玫瑰

顾澈愣了下,仔细回想,庚子年正是他离开的那年,八国联军侵华,整个北京城乱成一团,连太后都跑了。那时林姨娘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想来正是那场动乱要了她的命。

林姨娘在这个阴沉沉的府里,是难得爱笑的人,他当时也很是喜欢她,只是没想到红颜薄命,如今回忆起来,连她的面容也记不真切了。

自知问错了话,看温十安竟真要睡过去了,他便曲起指敲了敲桌子,道:“怎么饭也不吃了?”

温十安没回答,依旧闭着眼。顾澈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动静,无奈道:“你不吃饭,那我就不走了啊。”

温十安还是不动弹,他就依旧站在桌边盯着他,过了许久,他终于翻身起来,“啧”了一声,抱怨道:“你管我作甚。”

还是一样的脾气,若在平时,就像只猫一样须得哄着捧着,要不就该闹人了。他看着温十安满不情愿地坐在桌前,神出鬼差地想起从前,这样的角色该是反过来的。

看他也不呛人了,顾澈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温十安只顾埋头吃饭,并不搭理他,他便想了想,又说:“赶着年末,今年白塔寺的庙会办的格外红火,还邀请了不少名角呢,明儿我们出去看看吧。”

温十安冷着脸,并不感兴趣:“不去。”

他还想再劝,温十安又添了句:“你若再多话就出去。”

温十安本以为这人还要再纠缠一会,谁知他真就老实得一句话也没讲,等到吃完了饭,他顺手收拾好了桌子,又道:“礼尚往来,我陪你吃了饭,你是不是该陪我聊聊天?”

温十安白了他一眼,说:“我可没让你陪我。”

他也不介意,继续笑道:“那是我想让你陪我,可以吗?我喜欢听十安说话。”

他眉眼弯着,语气却轻缓而珍重,让人猜不透心思。

温十安琢磨了圈,便知道面前这人多是调弄的调子,不由板下脸呛道:“怎么出国呆了几年,说话这般轻浮,像什么话。搁在从前,先生是定要打你的。”

温十安不笑的时候,总显得冷冰冰的,若说顾澈打成了人起便没再哪低过头,眼下瞧着他却有些发虚了,“我就是玩笑话,怎么还生气了。”

温十安别过头不看他,捡起桌上一本古书翻了起来,头也不抬道:“是,你顾少爷如今是留过洋的人,我这样的人自然懂不了国外那些规矩,可也不需要你来教。”

玩砸了。

他有些欲哭无泪,没想到人再怎么变,这古怪脾气还是难改的,逗过头了,猫就该炸毛了。

“你倒是委屈了?出去。”温十安没什么好的脸色给他。

他当下也自知玩笑开过了头,有些心虚。其实他顶怕温十安这样一板一眼的教训,从前被温十安训两句,他都要难过好久,生怕这人再不理他,此时看温十安像是真动了气,他忙道:“十安别气,我不烦你就是了。”

说罢脚步飞快地离开,末了还探出头留了句:“那我下午来寻你。”

温十安翻了两页书,没看进去几个字,便又将书摔在了桌上,赶着他余音的尾巴道:“不许!”

可惜人已经跑开,听不见声音了。

顾澈一连又在温府待了大半个月,日日哄着温十安闲聊,倒也让他不再赶自己走了。至于老师,依旧是行踪难辨,而黎元洪因为备受看管,更是难有消息传来,城里死寂得像是暴雨前的宁静。

好在打听消息这种事他最拿手不过,出了温府他便找了家北京城里的大茶馆,叫了杯茶捡着热闹的地坐下,该来的消息自然就送上了门。

旁桌的人像是几对街坊,扯了点家长里短,就开始谈论起了时局。

“要我说,这总统就是知人善任,听说都已经和黎副总统结成儿女亲家了。”

“这可不就是亲上加亲,还送了个房子呢。”

“还是当官的会享福。”

他抿了口茶,转头对那桌道:“诸位同好,刚才听你们说那房子,是什么情况啊?”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打量了眼顾澈,看他周身气质不似普通人家,均有些狐疑。其中一个招了招手示意顾澈坐过来,问道:“兄弟,刚到北京吧。”

“是啊,这不是不了解情况嘛。”顾澈顺势坐了过去,又拎着茶壶朝那人杯里添了茶。

这些人见他谦逊又上道,三两下便将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原来,总统将东厂胡同的一套宅子分给了黎元洪,又让儿子娶了黎元洪的女儿,顺势结了个亲家,这一波软硬皆施,必定没安什么好心。

顾澈垂着眼暗自思度,顷刻便明白了总统的用意。自大清朝覆灭,总统联合参谋次长扶持黎元洪,想借着武昌首义的声望,巩固其在长江以南各省的原有势力,当然,这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这总统亲选的参谋次长实则却是来分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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