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热吻(33)

作者:容光

她算是高山滑雪集训队里最高龄的一批运动员了,拿出了师姐的架子来,还当真能唬人。

可惜卢金元正在气头上,急红了眼,张牙舞爪的,不肯善罢甘休。

不知是谁叫了声:“教练来了!”

宋诗意抬头,越过人群看见袁华和丁俊亚刚走进食堂,显然是这乱七八糟的现场震惊不已,一个满脸焦急,一个面如寒冰,大步流星朝他们走来。

这两位都是年轻教练,没有成家,也并非本地人,所以不同于成家的老教练,他们住在集训队的宿舍,也和运动员们一样,一日三餐都在食堂。

教练一来,这事就闹大了,不可能不了了之。

宋诗意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一眼,程亦川还被五六个人架着,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腰的抱腰。

但要命的不是这个,是他的模样。

不同于一身狼藉的卢金元,程亦川除了袖口和胸前有水渍之外,整个人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她飞快地收回目光,再看卢金元……

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满头饭,满脸血,鼻血没被止住,还弄脏了领口、前胸,只差没在脑门儿上刻俩字:狼狈。

教练已经走到人群外,大伙自发让出了一条道来。

宋诗意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多想,低声冲卢金元说:“成,松手就松手,要打要杀随你的便吧。”

说完,手上一松,退后两步,放开了他。

一个是杀红眼的卢金元,此刻毫无束缚。一个是被人架住的程亦川,绝无还手之力。

……高下立现。

于是就在两位教练拨开人群,急匆匆赶来时,卢金元有如神助,大骂着“操你妈”,照着程亦川就是一拳。

那一拳力道之大,叫人怀疑程亦川的鼻梁是否还有生存空间。

“……”宋诗意都不忍心看,别开眼去,心里颤了两下。

伴着程亦川的痛呼,袁华惊呆了,冲着卢金元暴喝一声:“你干什么!”

丁俊亚一把攥住卢金元的后领,用力一拉,像拎小鸡似的把人抛开,然后二话不说抬起程亦川的下巴:“把头仰着。”

那一拳不仅打出了程亦川的鼻血,嘴唇也被牙齿磕破,分不清哪儿是哪儿的血。

丁俊亚侧头环顾人群,想找点止血的东西,宋诗意却在几秒之前就已经解下了围巾,飞快地递过来。

他一顿,看她一眼,接了围巾,折成几下,一把堵在程亦川脸上:“仰头,捂好了。”

再看一眼被袁华拎住的卢金元,那家伙的鼻血已经自己止住了。

他冷着脸,声音短促地对袁华说:“我带他俩去医务室,你处理现场。”

*

程亦川被那一拳揍得耳边嗡嗡叫,接下来的好一阵,都有些头脑发懵,回不过神来。

丁俊亚让他抬头,他抬头。

给他围巾堵住鼻血,他就下意识堵住。

基本上是按照指示在机械行动。

疼痛令肾上腺素飙升,好像浑身血液都在往脑子里冲,他有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食堂走到医务室的了,也诧异自己居然和卢金元这么一路共处都相安无事。

天已经黑了,又是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他晕头转向到了医务室,被护士安置在临时病床上时,还下意识仰着头,用那围巾堵住鼻子。

天花板上是刺眼的白炽灯。

他不适地眯着眼,察觉到有血沿着鼻腔流进了口中,血腥味跟铁锈似的,咸而湿热。

除此之外,鼻端隐隐有种熟悉的味道。

是什么呢?他恍惚地想着。

好半天,直到护士摘了那围巾,一边嘱咐他别动,一边替他检查鼻腔、止血清洗时,他才记起来。

那是洗衣粉的味道。

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奶奶总爱用那个牌子,柑橘味,甘甜里带着点淡淡的苦。那是童年的味道。

他下意识侧头去看,那染血的围巾是米白色的。

刚才意识不清,这会儿才隐约想起来,那好像是宋诗意的围巾?是她递给丁俊亚的。

记忆再往前推,脑子一激灵,他猛地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大骂一声:“Shit!”

护士吓一大跳,手一抖,清理伤口的纱布都掉地上了。“你别动啊,还没弄完呢,一会儿又出血了……”

程亦川的意识悉数回笼,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

刚才在食堂,卢金元那一拳落在他脸上之前,是她松了手,对吧?

她松手了,还说了句什么来着?

大概是肾上腺素终于下去了,他的晕眩感完全褪去,只剩下清醒的愤怒。他想起来了,那时候她说的是:“成,松手就松手,要打要杀随你的便吧。”

要打要杀,随你的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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