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下的声音(20)

作者:由几子

段金娥还拿来了好多“她精挑细选”的东西,给淑梅带去美国,可淑梅是什么人物他们这个市里大大小小的商场、集市儿,就没有她没去过的。段金娥拿来的东西,她只瞟一眼就大致看出是促销甩卖的货。淑梅当然不想把这些东西不远万里背到美国去,留在家里又怕被姨妈看见,淑梅和董翠馨就把它们都偷偷送了人。

分别的一天终于来了,和东山走的时候不同,董翠馨和江胜春都巴不得这一天来得慢点,慢点,再慢点。但又有谁能阻挡时间的脚步?

走的那天早上,董翠馨做了丰盛的早餐,有鱼有肉,每样都是淑梅爱吃的。可淑梅却一口都吃不下,只是在董翠馨的催促下,碍着母亲的面子,勉强咽了几口。

到了机场,他们谁都没有像上次送东山那样,美国美国地说个不停,恨不得让全候机楼的人都听到。自打进了候机厅,董翠馨的眼泪就没断过,她紧紧拉着淑梅的手,好像她一松开,淑梅就会飞走。

江胜春平日里很少哭,最多也就是眼圈红一红。除了毛、周两位伟人还有奶奶去世,淑梅不记得父亲掉过眼泪。但是江胜春在候机楼里,不停地用手帕擦眼泪和鼻子,鼻头和眼睛都是红红的。淑梅本不想哭,怕惹父母伤心,可一到机场,眼泪就不听话,啪嗒啪嗒根本止不住。

他们互相叮嘱注意身体,注意安全,不要挂念,不要太节俭,也不能太浪费,心放宽,眼放长,大事多注意,小事少计较。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问,东西带全了没有,放好了没有,钱带够了没有,放在安全地方了没有。

广播里开始播报淑梅航班的登机信息,淑梅跳着脚抱着董翠馨,把头埋在妈妈的怀里呜呜地哭,江胜春把手放在淑梅的背上,无声地流泪。淑梅必须走了,她紧紧拥抱了妈妈,又揽着父亲的肩膀靠在他的身上,最后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抽泣着推着行李车进入海关。董翠馨,江胜春,还有弟弟国新跟在后面,被挡在了入口处。

淑梅满脸泪水,朝家人挥手道别。董翠馨下意识地举起右手。江胜春一边哭,一边朝淑梅做着进去的手势。

淑梅三步一回头,推着行李车往里走,肩膀因为啜泣而微微颤抖。

“淑梅!“董翠馨突然大喊一声。淑梅闻声回头,只见母亲董翠馨用手捂着嘴,身体瘫软在江胜春的怀里。

14

淑梅是第一次坐飞机,飞机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座椅很舒服,通过观察别人,她发现按一下把手上的按钮,椅背还能放下来,变成躺椅。第一次按的时候,她不知道椅背是随按随落的,一按到底,人几乎自由落体般地往后仰,吓得她几乎叫起来。

飞机里的所有乘客都坐着,她一个人半躺着有点难为情,可她不知道怎么把椅背竖起来。她坐直身子,两手抓着扶手,有点不知所措,谁知不经意间又按动了按钮,椅背弹了回来,吓得她心砰砰跳。

淑梅的座位是靠走廊的双人座,靠窗坐着个胖胖的烫了头的大妈。隔着走廊一胖一瘦两个中年妇人像是结伴而行,胖妇人怀里坐着个三四岁的男孩。再往里是三个小姑娘,两个十岁上下,还有一个六七岁的样子。淑梅后来知道,其中一对姐妹是瘦女人的女儿,另一个年长的小姑娘是小男孩的姐姐。

淑梅很想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窗外的云海还有陆地的景色,但是东山不知怎么搞得,给她订了这么个位置,不过幸好是双排座,比中间的五排座好多了。她仔细听机舱里的广播,还有空姐说的话,免得自己因为不懂而出丑。有确实不懂的,她也不去问空姐,而是悄悄地地观察,学着别人的样子做。

飞机起飞的时候,机舱里充满了刺耳的噪音,机身突突地颤抖,淑梅感觉身体在明显倾斜,她双手死死抓住座椅的扶手,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没过多久,飞机开始平稳飞行,但淑梅的耳朵好像被堵住了,胀胀的,只能听到一点声音。她猜一定是她听说过的暂时性耳聋,是由气压变化造成的,只要做些吞咽动作让耳内耳外的气压平衡就会好。她试着吞咽了几次,没有作用,就用手去揉耳朵,也没什么作用,她有些慌,开始用双手拍打耳朵,忘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看,原来是过道对面的那位大姐,在对她说话。大姐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是淑梅听懂了,她照着大姐说的,用手捏住鼻子使劲鼓气,只觉得耳朵里喀拉一下,两耳又充满了飞机嗡嗡的噪声。

那两位大姐和他们的老公都在同一所大学里工作,这次结伴儿回家探亲过年。他们俩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的最多的就是各自的老板(好像都是大学里的教授),多么的没水平,多么的不近人情,对工作人员是多么的苛刻,多么低估她俩的能力和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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