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古典浪漫(248)

作者:有人说 阅读记录

“我跑出球场。我爸在后面暴怒地追上来,问我为什么要放小球。我根本不听他的训。我讨厌他,讨厌对手,也讨厌我自己——我本不该让这场比赛难分胜负,让对手有机会欺骗观众。正是因为我犯了错,所以这个失败,我的第一次失败,将要伴随我终身。”室友挑了挑眉,像是在说,你明白的。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已经变成和我爸一样的人了。去他妈的。”

幸村靠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国中三年级的夏天,他也经历了这样一次失败。他同样以为这失败会伴随他终生,却没有意识到,在这片贫瘠的山地,到处都是和他一样的人。在这里,所有人都会踏上无法回头的、自我折磨的征程。

早川听见他说:“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理解你的。可真的到了那里,我才明白你在立海的感觉,我才第一次知道,你对我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名:载入史册的一幕(指的是幸村精市被球创)

去国离乡,幸村肯定会有很多不适应。虽然早川祝他“早日成为世界第一回头情热大陆给你拍纪录片可以来采访我”,但是想要在职业领域站稳脚跟,哪怕是在高手如云的专业网球学校立足,都要克服很多很多的障碍。长大后的他其实变了很多,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不会那么尖锐了,少年时代棱角更鲜明。也是长大后的他,才慢慢地能理解小时候的早川,向时间之河的对岸,伸出孤零零的手。

第127章 [08]坚定与摇摆

在尼克网校,每天有四个小时用来完成高中学业。教室就在行政楼底,往上便是各种办公室,大概是要借管理层威风,压一压青少年的嚣张气焰。老师学历可观,满腹经纶,也修过教育心理学,然而对上他们,却纷纷表示毫无办法。无他,能来这里训练的家伙,不是预备着进名校校队,就是压根没想继续读书,前者自会发愤,后者能进教室就很好,至于别的,不能强求。

幸村的室友就从没听过课。每天早上结束晨练,上课铃响过,便把外套往桌上一摊,开始补觉。训练压力大,呼噜声震天响。老师目光望过来的时候,幸村偶尔会碰碰他,让他小点声。

老师说,幸村同学,下一题选什么?

他站起来,听见发力过度的背部肌肉传来闷响,眼睛注视着黑板,然后给出正确答案。

在那群白天打球晚上打架荷尔蒙爆棚的青少年中,幸村算是特殊的一个。他不卑不亢,彬彬有礼,对谁都很客气,跟谁都不亲近——满脸雀斑的室友是例外。他不参与小团体,不搅和是非,也不和大家一起议论管理层教练组的短长,最奇怪的是,他这种瞄准了职业网坛的人,居然还能分出精力,专注学业。

你不累吗?室友一边研究法网比赛录像,一边随口问,你又不会去申这边的大学。

那可不一定。幸村放下手中的书,凑过去和他一起看,万一我被哈佛录取了呢?

室友问:你真想考哈佛啊?那你想学什么?

幸村笑:不知道。工业设计怎么样?或者东亚研究?

听起来都是前途暗淡薪酬危险的专业。室友拖动鼠标,把录像倒回来再看一遍,嘴里念叨着看好了啊马上比赛转折点,这个话题就轻轻翻过去了,仿佛不曾存在过。

有时候他也会翘那么一两节课,挑没有监控的路,偷偷爬上学校后山。拨开灌丛,自山顶鸟瞰,整个尼克网校乃至布雷登顿小镇尽收眼底,教堂的钟声在佛罗里达金色的阳光下波纹般颤动。网球场里的训练队伍严肃齐整,街道横平竖直,将居民住宅分成小块,一块挨着一块,渐渐地远了,融化在高速公路边缘,再看不见。

他总会在草地上躺一会儿。想想战术问题,或者网球心理学。这是每日必修的课程。老师把坚韧、必胜之类的字眼贴在墙上,要求他们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在温布尔登夺冠后将金杯举过头顶的情景,紧随其后的,往往是有氧训、挥拍,或者到户外跑道上不停奔跑直至精疲力竭。

更多时候,他什么都不想。头顶树叶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万顷阳光铺泄,被筛得只剩星点。躺在那里,就好像躺在立海附近的河堤上,中学生活触手可及,职网生涯却很遥远,要踮起脚才能够到。

现在职网生涯与他近在咫尺,透过尼克网校高强度训练和各式坊间传言的缝隙,他已窥见门内的景象。那当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钱是问题,亚裔身份是问题,体力是问题,伤病是问题,媒体是问题,代言是问题……他并非毫无准备,只是想起那已经被他抛在身后的选择,偶尔会有恍惚浮现。

“真的吗?”早川打岔,“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很坚定的人。”

幸村沉默了一会儿。喝过酒后,他的沉默不再有特殊意味,变成了一段安静的、浅浅的空白。他说:“就像我最开始也以为,你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你忆苦思甜就罢了,怎么还骂人呢?早川刚刚照料完醉酒人士,心中有火无处发泄,听到这句,正欲反唇相讥,却被醉酒人士拿手指点住了下巴。他的动作绵软轻柔,指尖冰冰凉凉,像冬日的新雪。她当下愣住,不吭声了,只听他说:“你在立海是不是这种感觉?”

她有意逗他,便问,什么感觉?

“坚定但是摇摆,”幸村轻声道,“努力融入但是依然……置身事外。”

喝醉了还挺清醒,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词儿来。早川自嘲:“归根结底那是能力不足。没有金刚钻,偏揽瓷器活儿。我要是一开始不折腾,不想着去做会来事吃得开的优等生,不想着攻略您,安安心心过日子,也不至于把自己的搞得这么痛苦。”

幸村没有回答,于是她再次拍板:“所有痛苦,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倘若高中时代的早川站在这里,大概要冲上来和她大吵一架。你怎么能这么说,那小姑娘估计会气得嘴唇发白,我是为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理解。早川心想,只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即将度过第二个十四岁,并在回首过去时愈发清楚地意识到,那些对姐姐的执念,究竟夹杂着多少自伤自怜。苦心孤诣的努力其实是逃避,自鸣得意的强硬其实是懦弱,而无往不利的理智,可能只是偏狭。

天上怎么会掉下这样的好事?打通游戏就能让人复活,听起来比推销电话里的降价楼盘期货白银更像画饼。父亲躺在床上的时候她便懂得了:原来步入一段准备完全的死亡,是这样困难的事。和从一段意外的离世中走脱一样困难。

那是学生时代才会相信的鬼话: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变成特定的人,就能获得想要的东西。不堪一击的进化论,如同循序渐进的时间表:周测、月考、期中、期末,一个年级跟着一个年级,知识渐长,眼界开阔,然后猛然被推入张张简历和推销电话构筑的迷宫。此后的遭遇,便不再是直线。

然而她又只能放放狠话,没办法真给过去的自己下结论。保持距离,远远观望,尚能端出冷静的面孔;一旦拉近,其中诸多细节,因过分放大而显示出尖锐的一面,那些痛苦、不安、纠结,固然毫无必要,却又真实存在过。业火曾经灼烤着她,血痂已然脱落,但毕竟留下了瘢痕。她无话可说,只能保持沉默。

“你说得对。”幸村突然笑了,仿佛要隔着时间的洪流,向等待回应的、年少的她伸出双手,“就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

翘课去后山放松的日子在愈发密集的训练表中戛然而止,留给他恍惚的时间并不太多,更何况,他也不可能真的放弃一切。和索尼公司的协议签了五年,覆盖他从读书到进入职网初期的费用,为此,他一定要打出成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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