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有代价。

影不怕留在时间里。

只是，在一切满目疮痍之后，她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未来的伙伴们都在探寻时间通道的奥秘，她没有忘记未来仍是末日。

影穿透远方，一字一句，坚定地说：「若能改变一切，我愿意。我愿意留在时间里，以无想的一刀镌刻稻妻每一个瞬间。」

倘若还有后来人回溯这个时间。

他/她将不再无序，而能精准地定格到具体的瞬间。

那个声音笑了：「每一个瞬间？对于你来说是无数次重复播映，岂不能更残忍？」

影：「这是我的使命。」

她将以无想的一刀，为时间镌上刻度，让每一次穿越都有迹可循，不再像她一样迷失在过去。千百年后，注定会有人，能找到时间通道的规律，她的努力就不算白费。

声音允诺。

并指引她去到数千年前的格巴弗卢海吧。。

此时，是荒蛮一片的青山。影望着群山绵延至无尽，明白自己将做的事。开始吧，为了终结一切。影引下雷电山火，五彩斑斓的秋日一瞬焚烧。

她站立于群山之巅，举起了撼动时间的利器……

从此，过去的时间有了刻度。

之后的试验者们充分利用这个刻度，回溯到不同的时间点。

钟离按住胸口。

早知道的，自己走在前人的路上。只是啊，影留在时间里，碎在那一片时间的海底，这么久，已经足够了，应该让她安息了。

春日，雷樱花瓣缤纷。

影和伙伴们坐在树下嬉戏，有的躺着，有的坐着，有的举着酒杯。

时间，定格在这里吧。

钟离走向年轻人。

他们惊讶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笹百合站起来，闪过似曾相识的一念，而后是无数念，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此身仅归自己，还是另栖他人，他生出怀疑。

“我能进入一心净土吗？”钟离轻声问。

无数瞬间像树叶翻飞，许久，影说，可以。

一心净土。

大海映照斜阳。

钟离钻入海底，手腕的紫环脱落，融入海水中，紫电翻滚如在云层，闪电如利剑劈开大海，交织光影回到故主身边。他来到熟悉的时间通道，他将意念传达出去：

「影。」

「是年轻的帝君啊。」

海水中的声音冷静清晰，不复记忆中的癫狂，毕竟时间沉淀那么久。两人静默片刻，不算很熟悉，即使聊天，也好像无话可说，其实在与时间交手时又已很熟悉。

「真给你的花瓣，她，很想你。」钟离摊开手，花瓣融成点点。

「真美啊。」

冷峻的声音变得温暖，有记忆散开。溯回那么多次的绝望，在花瓣入心的一刻，融化淡然。

「久等了，影，让我帮你解开时间的禁锢吧。」

「使命可以结束了吗。」影轻叹，这声叹息令海洋泛起涟漪，雷光划破海洞长久的阴霾，「谢谢，摩拉克斯。」

禁锢轮回的《日月前事》已被湮灭，周而复始的三尾蛇、永远回溯的时间、无法安宁的过往国度……将会被全部湮灭，让穿越的影霍得永远的安宁。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像熟人一样称呼彼此，然后，擦肩而过，走向记忆中的人川海海。

钟离运起神力，一心净土，潮海翻涌。

第133章

枫丹篇

枫丹廷，沫芒宫。

复律官伊诺米娅在收集同事们的秋日露营野餐的意愿。

“艾尤恩，你带的女朋友还是上次那个吗？”伊诺米娅问。

“那当然啦。”

大家带的家属都跟夏日聚餐差不多，毕竟才过了三个月。

名单只剩下那维莱特大人。

一个同事往椅背上一靠，伸了个懒腰：“那维莱特大人的话，你就不用去问了，我在沫芒宫工作整七年，他没有一次带过家属，或者说，他没有什么家人或朋友哦。”

另一个同事纠正：“我在这里整十一年，也没见到过。”

话是这么说。

伊诺米娅依照章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手拿文件，站在窗前，身长玉立，深蓝礼服优雅合体。他淡淡地投来一眼，狭长的双目上挑，俊美又威严。令伊诺米娅想起他在审判席上用令罪犯胆颤的声音宣布：「……肃静！……有罪！」

伊诺米娅连忙敛起神思，没抱什么希望地说明来意。

那维莱特凝想。

“当然啦，也有人跟芙宁娜大人一样，带猫猫过来。”伊诺米娅好心地给上级台阶下。

“朋友。”

“啊？”伊诺米娅非常意外，“当然家人和朋友都可以，狗狗和白鸽子也可以的……”啊呀都说了些什么，慌忙拿起笔岔开话题，“请问您会携带几名朋友呢？”

“一名。”

在表格上记录下一名，伊诺米娅同手同脚地出来，不由想审判官的朋友是谁，不是说，从来都是一个人参加沫芒宫团建吗。忍不住和旁边的同事瑟米安说，瑟米安比她还意外，大惊小怪地嚷嚷最高审判官大人终于有朋友了吗。

下班后，伊诺米娅多停留了一会儿。

审判官经过座位时，微一驻足。

她尊敬地说：“大人您下班了。”

“嗯。”

想问什么又迟疑，伊诺米娅何其机敏：“您想修改野餐的携带朋友吗？”

“不是。你们会在哪里吃晚饭？”

忽然被这么询问，伊诺米娅第一反应是：尊敬的最高审判官大人是想邀请自己吃晚饭吗，不，千万不要抱有太多余的希望。伊诺米娅说了几个小店，麦金太尔酒馆是最不错的选择。

“酒馆的话要成年才能进去吧。”那维莱特思索。

“是、是的，大人。”

那维莱特果然有一个朋友吧，要不怎么会考虑晚饭。在此刻之前，他在她心中，比歌剧院的那台谕示裁定枢机还要不食人间烟火。

“阿默斯夜市也不错，各种美食选择很多。”伊诺米娅建议。

“谢谢，我会考虑的。”

伊诺米娅忙完出来，夕阳灿眼。

这几天枫丹廷难得天朗气清，上次下雨还在上周呢。

男友早饥肠辘辘，好不容易等她出来，拖着她的手询问去哪里吃饭。阿默斯夜市，伊诺米娅脱口而出，在一个餐馆靠窗的座位尝到了喜欢的美食，心满意足之余，往窗外瞥了一眼，忽见熟悉的身影：

那维莱特。

身边还有一名年轻人。

不敢相信，伊诺米娅又仔细看了几眼：那位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穿着不规则拼接的休闲装，璃月长相，修容俊颜，但脸色很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餐馆对面是玩偶店。

两人走进去。

伊诺米娅瞪大眼睛看着。不一会儿，两人出来，年轻人手里多了很大一只龙形抱枕，精神好了一点，笑起来，眼尾挑起一抹晚霞红。那维莱特抿着唇，单手背在身后，走出店，转了方向，他手上拿了一只小海獭布偶。

“怎么了？”男友问。

“应该已经过了喝酒的年龄吧。”审判官大人似乎对年龄的判断有点问题。

“下周办公室举行露营野餐。”那维莱特点完餐，声音略微低沉，如雪落长河。

“真不错。”

“朋友也能去，我给你报了名。”

钟离对办公室的人际交流没有任何兴趣，又都是不认识的人：“算了吧，我不想去。”

“嗯。”那维莱特沉默。

奶油蘑菇汤刚端上来。外边忽然下起雨来，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凝成一绺绺流下来。没带伞的人们要么跑起来，要么躲到屋檐下，也有顺势走进餐馆连躲雨带吃饭。

“终于下雨了。”旁边桌的中年人说。

“是啊，很少见这么久的晴天。糟糕，忘了将花草搬进屋了。”中年人的伙伴说。

没在枫丹久呆过，钟离观察窗外，天际还泛着一丝明亮。